容映的眸中又开始起雾,那种隐身于大雾蒙蒙中的样子,就连梁渭也是带着三分忌惮。毕竟是在他的地盘,梁渭想了想说道“你不用干涉我的事。我的父皇快不行了,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做了。”
“若是燕州,我割给你,你且回去吧”容映是一眼看透了梁渭的想法,却是大手一挥,大方的把燕州这么一块肥沃之地,割让了出去。
“你?”梁渭只当自己听错了。
“你且说肯不肯走吧”容映转过脸去问。
“是了,我在这里,就是一颗随时会爆的炸弹。”梁渭算是看明白了容映的意图了,他定是心虚了,才会这么冒险找到自己。
容映见梁渭开始跟着自己的思绪来,于是点了点头“你这样想也对。”
“那你就写一封文书来”说着,梁渭伸出手,嘴角带着笑说道。
“我看你是疯了”容映一听梁渭这么说,就知道他是不会那么轻易的离开的。
“你杀了铭和其他的八个侍卫,这笔账,我们现在就要算,你要么写下文书,我带着这封文书,现在就离开,要么你就离开,我要做什么,你不用插手。”梁渭敲了敲桌面,这是他不耐的表现。
容映说“我想听第三种选择。”
“那个女人作为筹码,等你什么时候把燕州交到我的手,我就…”
“什么女人?”容映有些急切的否认了。
梁渭却笑了,转过头去,冷眼的看着容映“一个女人,一个身姿窈窕,聪明的让你心动的女人。”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总之,你现在就要离开,你已经在江扬眼前亮过相了。你不会他真的相信你是什么阙大人的儿子吧。”容映依然否认到底。
“你大哥的事,给了我一个非常好的提示,容映看看你,好似没有一丁点的弱点,可现在,我却握着你最致命的弱点。”梁渭依然是一幅志得意满的样子。
容映却笑了“你知道我们大聖的开国帝后吗?”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这下换梁渭不明所以了。
“就是想告诉你,他们的事情。开国的张皇后,大半的大聖国土都是她或者她的手下,甚至是她的未婚夫打下来的。尤其是湖州和抚州这两个腹地的城邦,就是张皇后手下的沈将军打下的。太祖皇帝不过是沾了一个,张皇后未婚夫弟弟的名头,才有了最后的地位。可是他是真的很爱张皇后,数次舍身,最终打动了铁一般的她,于是张皇后就与他在一起,以为二人能够一生一世。可是立国不过三年,张皇后被逼的跳了回头崖,死无全尸,如今那王陵里,不过是一座空的衣冠冢,空的就是在讽刺这段感情。”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讲故事了?”梁渭又不耐的敲了敲桌子。
“我是跟你说,男人的爱,在天下面前,什么都不是。而且我更可以非常笃定的告诉你,我没有什么爱人。你若是,非得找个什么把柄放在手里,那你去王陵,把我的王妃挖出来,我也不会拦着你。”
“那你的儿子呢?”
“那你也小心,你的儿子。”容映声音不大,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梁渭却松下了语气“那我…”
容映等了半天,没等到他要说的话,突然有些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
他不会…
“你既然无法满足我的要求,那么,你就不要插手我的事情”说着,梁渭就要送客。
“她现在,是江家的儿媳妇,你惹不起的。”
梁渭很是惊喜的挑眉“所以,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总之,我们二人谈”容映的话里充满着威胁,不过他发现,但越是这样,梁渭就越兴奋,眼中的神色都快要按捺不住了。
“好说,好说。”说着,梁渭就把容映送出了门。
关门后,梁渭忍不住笑了“这大聖的两个皇子,还真是,多情。”
“太子,事情都安排妥了”侍卫“冰”从窗中翻进来,他是梁渭这次带来的暗卫中,武艺最好,办事最为稳妥的一位。
“徐新月,打听的怎么样?”梁渭问。
“如次收到的消息并无什么出入,住在京郊外庄子中。不过最近大聖太后身体不好,似有薨逝之兆,正在极力撮合徐新月与江家的江扬成婚,两家就等着出了国丧,再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她本是豫王的孙媳妇,后来又成了太子侧妃的人选,如今又要嫁进江家,这个女人,可真是不简单啊。”梁渭回想了一下那日在西市遇见的那位带着帷帽的大小姐,那时他就看出那女子是要嫁给江扬的人,如今想来,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徐新月啊。
“而且,晋王对她确实多有关心,曾多次救她性命,还因为吃醋其与江家来往过密,而发了一场大脾气。”
梁渭听了有些不可置信“你说容映?发脾气?”
“是,与徐新月吵了许久。回府后也摔烂的很多东西”冰按照自己和手下亲眼看见的东西,如实的汇报着。
“发了脾气,容映发了脾气。”梁渭有些沉思,因为容映此人,他有着把情绪隐藏的很深的能力,他流露出来的情绪,都是他想要示与人前的情绪,其他的,你再看也是看不到的。
如此,就为彻底吃透这个人,留下了很大的空白,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办法探查到他的心在何处。
在刚才,梁渭心中仍有疑影,但听冰这么说,他好像就有了定数。
他眼神坚定的看向了冰“那就这么做吧。”
一夜好眠的新月,自然不知道又有什么阴谋诡计达成了,她只是压着一边胳膊睡,睡得有些发麻。朦胧的睁开眼睛,恍惚间看见自己昨夜做完,挂在床边的衣服,笑了笑。
乍一看,还以为有个男子伏在那里,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把衣服搭在了被子,衣服鼓了起来。
颦儿走了进来,新月正在伸懒腰,伸手对颦儿说“把这衣服叠起来吧,收进柜子里。”
“姑娘做了好几天呢,昨夜才堪堪的做完,这收进柜子里做什么啊?”颦儿看着外袍细密的针脚,和新月眼下的乌青,可见她的用心。
只是新月依然摇头“本就是偶然才想起来做的,过了春节天气就暖和了起来,送人倒也是穿不了”
“是”见新月坚持,颦儿才把这衣服收了起来。
新月自己穿了鞋子从床起来,一边活动着有些麻木的胳膊,一边整理着身的衣服,突然自半掩着的房门处,闻到了一丝冷意。
“下雪了吗?”新月惊讶的问刚进门来的翡儿。
翡儿将水放在盆架,搓了搓冻红了的耳朵点点头“是啊,下了好大的雪,无声无息的,是早起扫院子的奴才才发现的。”
“太好了”说着新月就要往外面走,却被翡儿拉住“姑娘,您不要命了,穿着这单衣就往外面去。”
“倒是忘了”新月看到雪很是高兴,然后转身用的速度穿好了衣服。
新月外衣的带子都没有系好,就跑了出去,台阶的雪已经被扫干净了,而道路两旁确实一个脚印都没有,没了脚踝的雪,很难相信这是一夜之间就下的,新月抬头看着已经不再阴沉的天,有些可惜的说“怕是今年都看不到雪了。”
“姑娘,金陵可能是最后一场雪了,可是东都每年春都要下好大一场雪,再远的梁国,就是到了四月里,也是要下雪的。”翡儿将披风披在新月的肩膀,新月伸手,团起一把雪握在手里,慢慢的等着它被自己的体温融化。
颦儿将早饭端来,见新月手里握着一大块雪,倒也没有阻止,而是让翠儿装了一个手炉备着。
雪握在掌中有一种刺痛的感觉,新月看着自己的手掌开始发红,而雪化得也越来越快,谁知是不是看得出神,又或者一片白雪有些晃眼,新月觉得眼前一黑,而身体也有些失去重心,好在她穿的足够厚,又摔在了柔软的雪地,她身并没觉得一点疼,反而觉得心间一阵阵喜悦,让她合不拢嘴的笑了起来。
在雪地中玩了一会,心中一阵畅快,新月还真有些饿了,坐在饭桌后,因为手有些僵,只能先团着手炉暖着,颦儿正在给她盛粥。
新月抬头,对颦儿道“今日你一个人跟我进宫即可,我猜测着因为国丧,晚宴也不会太长,西北的城门到子夜前都不会关,我们当天去当天回来,就不在侯府落脚了。”
“是,单凭姑娘吩咐。”
“我让你准备好的贺礼,都装好了吗?”新月放下手里的暖炉,拿起一边的汤匙,开始有条不紊的吃着自己的早餐。
“是,都准备妥当了,侯府的那份一早就送去了,给太后,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那三份,都已经装在马车了。”
“今日是除夕,让下人们,在咱们走后,就歇着吧,有家的也可回家去,今日值夜的赏三倍的月银,其余的赏两倍,其他的赏赐你让王嬷嬷看着办。”
“那侍卫们?”颦儿想起那夜的事情,有些不安的问。
“今日就不用跟侍卫了,这大聖都城,太平盛世,还能发生什么事吗?留两个侍卫值夜即可,其余的就让他们休息吧。”说着,新月喝完了手里的粥,又把碗递给颦儿“在盛一碗。”
“姑娘,您…”
“今日去吃宫宴,怕是怎么都吃不饱的。还不如现在多吃点,你让王嬷嬷给我做个小席面,我回来要吃的。”
“是,每年不是如此的吗?今年嬷嬷早早就准备了。”
“不要鸡汤”新月夹起一筷子瓜菜,放在嘴里,以往每一年,王嬷嬷天不亮就要熬一锅浓鸡汤给新月涮锅子吃“今年就换成排骨汤吧。”
“是”颦儿早起见王嬷嬷的鸡汤就已经炖了,这会跟她说,她定会十分失望的,但是新月如今别说是鸡汤,就连她爱吃的白斩鸡都吃的少的。
“姑娘,今日可穿那件今年新做的袄裙?”说着,翡儿从衣柜中拿出那件袄子是黑红二色,下面是粉色的裙子的袄裙,新月看了看面梅花和攀枝的绣花摇摇头“拿那件淡青色的褙裙吧,我觉穿也妥帖些。”
“是”那件淡青色,面绘绣山水的裙子也是新做的,只是在宫宴,未免有些素净,新月站在铜镜前,也觉得确是如此,于是自己打开了匣子,从中拿出了两只步摇,又把头的玉簪换成了金钗,还戴了一只粉色的绒花钗,这样就能中和衣着的素净。她昂起了头,露出修长的颈子,颦儿将雪白的围领戴在了她的脖子,最后在围领的扣子下面,坠一串翡翠和珊瑚所制的脖饰,翠色和红色,由金钿装饰,倒也显得别致,和应和除夕这喜庆的日子。
坐马车,新月看了看自己的鞋尖,因为今日怕是也要多走动,所以她换了一双轻便的绣鞋,此时坐在新做的成的马车里,小心的晃了晃鞋尖的流苏。
颦儿将新月的披风收好,弯腰为她整理好鞋尖的流苏“姑娘,您老实一些啊。”
新月听后点了点头“快到了吗?”
“刚进城那有这么快的,而且咱们没有送拜贴,就这么去侯府,真的合适吗?”颦儿有些担忧的说。
新月垂眉“要的就是这殷切,走吧”
“是”颦儿掀开帘子,看马车一步步的往侯府去。
没过多久,马车停了下来,新月就知江侯爷的昌都侯府到了。
因为江侯爷只有两个儿子,虽然二人各有官邸,但是昌都侯府乃是先帝所赐,地方大的很,所以江赞和江扬兄弟二人并没有分府,而是东西二院居住,江侯爷和庄老夫人住在中院。
新月撩开帘子,看着递帖子的颦儿,见收了帖子的小厮更是一阵小跑的去了后府。
片刻,新月见小厮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位一看面容就干净利落的嬷嬷,是来迎新月的。
新月下了车,因为身没有穿披风,冷的有些发抖,那嬷嬷立刻快走了几步,拒身在新月身前“新月姑娘,这大冷天的您怎么过来了?”
新月看着颦儿递过来的披风,又转过脸来对那嬷嬷说“第一次见嬷嬷,还问嬷嬷名讳,在何处伺候?”
“看老奴,老奴是夫人庄氏的陪嫁丫鬟,府里的小姐们都叫我林嬷嬷,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叫我林嬷嬷吧。”
“见过嬷嬷,是这样的,小女进宫参加宫宴,这年前为庄老夫人亲手做的一副暖袖,这皮子还是老夫人送给小女的,我这也是物归原主,还请嬷嬷代为收下吧,府里应该挺忙的,小女就不进去打扰了。”说着,新月见林嬷嬷收下了锦盒就要离开,立刻就被林嬷嬷叫住“姑娘您这都到门口了,岂有不进去的道理,夫人已经在厅中等着您呢?您快进去吧。”
新月也不推脱,进到了江府。
虽然新月已经去过了镇北侯府,但这昌都侯府还是第一次来,周围看着,处处都是御赐的气派,和江家三代居住的温馨,这倒是个很不错的侯府呢。
从侧门进到后府,十几步外就是庄老夫人院子,到了门前,林嬷嬷道“姑娘稍后”
见新月点头,就捧着手里的盒子进到了正屋,不一会,庄老夫人就亲自迎了出来,新月受宠若惊“老夫人怎么劳烦您亲自出来。”
“知道你在门外,我便忍不住的不来迎你,来,进来吧”说着,拉着新月的手,进到了屋里。
庄老夫人的房间,如普通的正屋但也没什么区别,房中陈设因为过年,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垫子也换成了全新的攀枝锦布的新垫子,深红色的幔帐,也是刚刚换过的,一点灰都没有。而房间的格局,左边是卧房,右边是一处书案,细看面还晾着一副墨宝。
新月记得庄老夫人是个很爱写书法的人,如此就是她早起刚写的一副吧。
庄老夫人见新月的手很是凉,就让林嬷嬷去给她拿了个暖炉,新月握着手炉,笑了笑“倒是小女的不是了,因觉得夫人送给小女的这皮子实在是太好太多了,一心想着给夫人做个暖袖,奈何手脚慢,昨夜才堪堪做好,今日就拿来夫人面前献丑了,还请夫人不要嫌弃。”
庄老夫人掀开一边的锦盒,见盒中的暖袖出毛极好,内嵌的锦布,还绣着荷花,可见是用了心思的,再说送皮子去的时候,不过是二十六,四天的时间,就已经做好了,真的是用心了“你何必亲自做呢,那些皮子啊,是扬儿要的,你是没见他的阵仗,是要把一屋子的皮子都给你搬过去,我也是怕他这样吓到你,就选了些好的给你送去了,若是喜欢啊,过了年我再给你送一车过去。”
新月听了,抿了抿嘴,这还真是财大气粗,这送人皮子,直接论车送,摇摇头“夫人可别再送了,我庄子的皮子,也是堆了不少,今年我都没有让他们送来。而且夫人送我的,都是极好的皮子,我实在是愧不敢受,这好皮子啊,您自己收着,送来给小女啊,小女就做成护膝,护腕手套再给您送回来。”
“你也不嫌麻烦,好,我不送就是了,你这是去宫宴的路?”
新月点点头“是,太后身体不适,小女想提前进宫去看看她,在夫人这里喝了这杯茶,小女就走了。”
“今日但也不必去的太早,太后啊,前几日就有些嗜睡,你现在去了,见不到太后不说,也容易影响太后休息。在家中用了饭,与我一同进宫吧。”
听庄老夫人这么说,新月皱了皱眉,太后的病情加重,她也不由得担心,但确实如庄老夫人所说,打扰太后休息就不好了“既然如此,那新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来的正好,厨房刚刚来说昨日杀了只羊,今日炖锅子吃”庄老夫人次就看出来,新月是个很喜欢吃也爱吃的女子,家中有好吃的,定能留的住她。
新月点头“新杀的羊用来炖锅子是极好的。”
过下面支着碳火,煮着微沸的锅子,是从梁国那边传来的,那里一年有大半年很是寒冷,热乎乎的锅子,是他们冬日常吃的东西,传到大聖后,几经改良,吃的更精细一些,成了大聖人冬日常吃的一道菜。
“就知道你喜欢,去,把大夫人叫来,再把雅丫头叫来,见见新月。”
“雅儿是?”新月记得陈氏就一个女儿,已经出嫁了。
“是枫儿的表妹,父母在任没回来,住在祖父母家中,昨日来家中做客,现在在你陈大嫂嫂屋里呢。”
这雅儿,想来是江扬正妻张氏的亲侄女,新月一听,心里还真是有些忐忑。
“祖母,枫儿来给您请安”没人通报,一个穿着半新的骑射服的小少年从外面打帘子进来。
新月抬头站了起来,见进来的正是江扬的儿子江枫。
“枫儿来了,快点儿进来,外面冷。这怎么还穿着骑射服?又被你老子拉去跑马了?这大年三十不放过?”庄老夫人你是爱惜这个小孙子,一见他进来就问东问西的,更是站起来亲自拉了他,下十分亲切的看着。
“哎呀,祖母,父亲说了,这练骑射,一日都是不能松懈。今日并不是父亲拉着我,而是孙儿主动去的,不过孙尔记得祖母的教诲,只在校场跑了两圈就回来了。”这少年非常会说话,只是不住的拿眼睛看新月,新月被他看的有些发毛,想来他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少年,城府还浅一些,所以也就没有跟他一般计较。
“好,记得祖母的教会就好。来,这位是安宣侯府的徐候女,新月,这是江扬的长子枫儿。”庄老夫人为两个人引见了一番。
江枫拘手“见过徐候女。”
“小少爷不必多礼,小女见过小少爷。”说着,新月也拒身行了一礼。
二人见过礼后,庄老夫人很是开心的让二人坐下“枫儿啊,这便是祖母之前跟你说的徐候女,以后你们会经常见,相处起来要互敬互爱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