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欺负你”江扬放下手里的杯子,看着眼前这个鱼,江扬虽然没有新月那么好的舌头,但是他在新月处吃过新月喜欢吃的鲜鱼,跟这个口味完全是不同的。
“没人欺负我,只是王嬷嬷今日第一天来,对锅灶什么的掌握的不熟,鱼肉做的太熟了一点,失去了那弹牙又滑嫩的感觉。”心悦二赶紧想要阻止江扬的冲动。
“当真如此?”江扬想要确定。
“你,去把王嬷嬷叫来,我们当年问问她。”新月让江扬的侍从去叫王嬷嬷,王嬷嬷进来后,看着江扬沉下来的脸色,和桌子上的鱼,然后又看了新月一眼。
“嬷嬷,我问你”江扬开口
“将军请问。”王嬷嬷看了新月一眼,新月依然是原本的样子,波澜不惊。
“这鱼,今日可有什么不妥?”江扬问。
“不知将军说的不妥的是什么?姑娘,这鱼不好吃吗?”王嬷嬷问。
“你无需问她,只管照实说,这鱼,还有今日,从到我这府里开始,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新月听江扬说完,这个人有着让人无法反驳的气势,虽然是在为了自己好,但是新月实在是没有办法认同这种。
“回将军的话,这鱼是午后,前院厨房来问时,奴婢向厨房的人要的,鱼送来时,还是活蹦乱跳,是奴婢亲手杀的,为姑娘制成菜的,若真说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其实是奴婢的一个错失,院子小厨房的炉灶,比奴婢常用的炉灶大了一圈,奴婢一时掌握不好火候,火旺一些,想来是鱼蒸的有些老了,将军可能不知道,我们家姑娘这爱吃鱼的嘴多刁。怕是小猫都每天她的舌头尖,这鱼老了,浅了都是一口都不吃的。”王嬷嬷说完,新月看了一眼江扬,见他听自己和王嬷嬷两个人说的话是一致的,才点了点头“既如此,明日我会吩咐修炉灶的工匠过来,”
“不必这么麻烦了,午间我就在陈夫人处用饭了,我只是来暂住几日的。”新月看着江扬,她觉得江扬实在是有些矫枉过正了。
“其实她们说要把你请来帮忙,我就感觉到,我母亲她们是想要借机,给你一个下马威,甚至是教训,我不准许她们欺负你。”江扬直直的说出心中所想。
新月点头“看来将军也是明白的”
“如此,我母亲和大嫂,可有对你不对的地方?”
新月摇头“我本来来时,和将军想的一样,毕竟在外人眼里,我们婚期将至,这些年,陈夫人在侯府管事也管惯了,定怕我会有些逾矩的行为,只是今日在夫人处,夫人对我也颇为耐心,我提的意见,只要是有益于侯府的,夫人都会听从,所以我并没有受什么为难,今日这鱼,确实是王嬷嬷说的这个情况,你不用太在意,你真觉得,我是会受了欺负,不说的性子吗?”
“我一贯知道你聪明,可是”江扬看了新月乌黑的眸子一眼,于是开口道“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同我说。”
新月点头“好”
“如此,那你就先休息吧,我先”
“姑娘,江枫少爷来找您请安了。”江扬刚刚站起来,翡儿从外面进来,说外边江枫来了。
“快请进来。”
“江枫?这可就稀奇了,我还没见过这小子会主动来谁的屋里请安呢。”
“进来就知道了。”新月笑,刚刚坐直身子,翡儿就引着江枫走了进来,江枫看见了自己的父亲,有些局促的开口道“不知道父亲在这里。”
“嗯,为父从外面办事回来,有事于新月郡主说,就留在了这里用了饭,你呢?可吃饭了?”江扬但也坦然,又端起自己的茶盏开始喝茶。
“儿子用过饭了,是专门来谢新月郡主送的银鱼汤的,味道酸辣,甚是不错。”江枫拘手,给新月行了一礼。
“你喜欢就好,快坐吧。”新月让江枫坐下,颦儿端了甜水来,在三人面前都摆了一碗。
“尝尝看,这是用密莲子煮的银耳羹”新月示意,让江枫尝一尝。
江枫到也不推拒,端起了手边的甜水,喝了一口。
“今日听说你是去会友了?”江扬看了一眼自己手边的甜水,并没有端起来。
“是,怡文候家的二公子与儿子同是李学师的学生,今日他家摆宴,邀了我们学堂的学生,大家一处玩。”
“全都是学堂的学生?”江扬问。
江扬一这么问,江枫果然有些心虚,他有些求助的看了新月一眼,新月虽然有心帮他,但也想听一听来龙去脉。
“是怡文侯家的大公子,说宜婉楼的清丽姑娘,正在他家做客,可以来我们的宴上,为我们唱歌一曲。”
“与你一般大的孩子不过十一二三岁,你们这么早就被引着见歌舞姬?”江扬还没有开口,新月就有些生气的憋不住了。
“是,是大公子非要叫的。”江枫低下了头,看着江杨的脸色,也知道自己父亲动怒了。
“这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没有必要推诿给别人,而且他们把人叫过来了,你若是拒绝不成,大可以当场离开,来全你的拒绝之心,只是你留了下来,就与今日欣赏歌舞的那些浪荡公子没有区别。”江扬抬高了声音,斥责了江枫。
“现在是国丧期间,大公子自然是不敢让公然演乐的,只是弹着琵琶唱了一首歌曲而已。”江枫解释道,只是这样的解释,在江扬的眼里,显得的苍白无力,江扬看样子是要罚他。
“你既然知道现在是国丧期间,虽然只是清歌一首,但还是没能全了对太子殿下的哀思,你现在小小年纪,就知道见歌姬舞姬,如果是成年了,还不风流成荡不堪,这就是为父教你的规矩嘛?”江扬拍了桌子,看样子是动怒了。
“你就知道凶我,他们都在那里看,我如果走了,被当做玩意儿,一般笑话的就是我了。我不理他们,您说我不合群,我与他们玩儿的好了,你说我会浪荡不堪,究竟如何是好?”江枫一点儿也没有惧色,看向自己父亲的眼睛里,也满是倔强。
“小少爷,你今日在怡文侯的宴上,玩的可开心?”新月眼见这两父子就要吵起来,就立刻岔开了话题。
“你问他这些做什么?他当然开心,不然也不会一直玩到饭点才回来!”江扬又拍了一遍桌子。
“你来说,玩的可开心?”
江枫摇了摇头“那个歌姬,听大公子说,是个唱歌极好的女子,我初初听了,一开始还觉得不错,只是后来发现,她一双眼睛一直流转在大公子的身上,唱歌也一直压着嗓子,琵琶也弹错了好几处,实在是,一场折磨。”
“如果再有这样的宴上,别人道请了几个歌姬舞姬,你可还要留在那里?”
“我不过才十岁,就算是留在那里,也是没什么用的。”江枫说了实话,眼睛不住的看了江扬一眼。
江扬冷哼一声“那你成年了以后呢?现在就不学好,你还有以后吗?”
“将军,您想要惩罚江枫,不过是想让江枫记住教训,让他自律约束自己,不要为了追求一时的快乐,而坏了自己的道德。可是,你看,枫哥并没有觉得听歌姬唱歌,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如此,也不会为并不觉得开心快乐的事情,而去犯错了。”
“你这尽是歪理,要今早让他知道这么做是错的,才能让他以后少走弯路,如此,才算是好好地教育,江枫,我且问你,今日的事情,你可知错?”
“儿子”江枫本来还是梗着头,不肯认错,却见新月从旁,低下了头“任由父亲责罚。”
“为父也不是,专门为了等你嘴上认了错,打你一顿,就作罢的,是真的要你认识到错误,你只要从心中,真的觉得这么做是不对的,父亲不用打你,你自己就要比挨了打还要难受。”
“是”江枫低下头,新月不知道说什么,但是好似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多说什么。
“如此,为父还是要罚你的”
“将军,他真的还”新月见江扬这性格,怕是江枫一顿打是逃不过了,真要说话,江扬却眼神示意了一下。
新月也就住了嘴,江扬继续说道“为父就罚你,把今日那歌姬唱的歌,从头到尾默写十遍,然后最近家中有事,一直到学堂开学,不准再出门。”
“啊?”新月错愕,这,这是个什么惩罚的办法?
“刚才你不说,觉得那歌姬唱的歌并不好听,想来你也是没有认真的听,为父就是要你一遍遍回想起那时受的折磨,如若有下次,为父就再罚你,并且把你默写的词曲,送给你学堂里的人,你看如何?”
“父亲”江枫一脸崩溃,错愕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如此,真的还不如被打一顿。
“下去吧”江扬拉着脸,让江枫离开。
江枫为难的看了新月一眼,新月同样是十分的为难,目送着江枫离开。
见江枫离开后,新月忍不住的问“您这是什么惩罚的办法?怎么如此的怪?”
“幼时,我很喜欢骑马,又一次也与枫儿那次在马场时一样,骑了父亲的马,还将父亲身边的小厮撞伤。父亲罚我,让我每日骑两个时辰的马,无论雨雪,我骑了整整一年,腿上被马鞍和马身子磨得没有一块好皮,伤口来不及好,就有产生新的伤口,新的伤口让伤越来越重,我走路,血都会顺着我的腿流下来。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当你必须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你就算是对那件事情在感兴趣,最后也会闹得血淋淋的,所以现在我只在必要的时候,才会骑马。很多事也是如此,我只做我必须要做的事。反而如果但是父亲再不让骑马了,我可能会纵马闯出更大的祸事。枫儿这件事情,你可能觉得我处理的有些莫名其妙,但很显然,以后枫儿在遇到今日这样的事情,就会想到今日这次不太愉快的事,如此,才能真的长教训。”江扬虽然说得莫名其妙,但是新月还是对着祖子孙三人,都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这都是厉害的人啊。
江扬坐了一会,喝了甜汤就离开了,新月也有些疲倦的躺在了床上,今日一天,还真是有些漫长,而且她也觉得很累,她真的很不习惯在这样,毫无安全感的地方,她伏在床上,用手摩挲着枕巾上的花纹,不知道在想什么。
“姑娘,夜深了,您还不休息吗?”翡儿今日守夜,进来查看灯火,见新月还睁着眼睛,于是坐在了新月的身边。
新月摇头“我睡不着。”
“这些被褥是王嬷嬷吩咐奴婢从家中带来了,姑娘闭上眼睛,一会就熟悉了。”
“我只想着离开”新月叹了一口气,转身平躺在床上。
“奴婢今日见这阵势,非得要再忙个四五日才能结束。”翡儿为新月掖好被子。
新月点头“我未尝不知。”
“姑娘您要是实在待不下去,为什么还要待呢?”翡儿见新月很是苦恼。
“是啊,待不下去,我为何还要待着”说着,新月伸直了腿,拉升了一下坐了一整天的腰身,好让自己舒服一些。
“姑娘,可要奴婢把蜡烛都灭了?”翡儿看着不远处那盏还亮着的烛台,生怕会影响到新月。
新月皱眉“算了,算了。”
“是,那奴婢就下去了,您有需要就叫奴婢啊。”说着,翡儿就走出了内室。
新月这边辗转反侧,而梁国的寒都的东宫中,梁渭从自己的床上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中满是血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上的伤口,经过十几日的颠簸,他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但是他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安心,而是越想越气,随后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动静,让门外的侍从听见,立刻有两个黑衣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
“殿下”
“什么时辰了?”梁渭有些急切的问。
“亥时刚刚过半”左侧的侍卫回答道。
“本殿”梁渭想要从床上起来,却抬手间,看着自己身上的单衣,问“本殿从大聖穿回来的那件黑色单衣呢?”
“这”二人面面相觑,两个人一直贴身跟着他,只是,梁渭非常的独立,这种近与身前的事情,两个人一时间还有些摸不到头绪。
“去把那件单衣找来”梁渭伸手,脱下身上的单衣,丢在了地上。
此时,梁渭的上半身,全都是被纱布缠着,除了左臂上那道深入见骨的刀伤,腹上的血窟窿也不过是刚刚长出了新肉,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好在最近梁国上下还算是安静太平,只是他们梁国有句俗话“伏在冰雪之下的,才是真正的野兽。只是冰雪掩盖了他们獠牙上的血腥气”
梁渭却可以闻到这些血腥气,自己的父皇一日不如一日,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如今已经病入膏肓,但是究竟什么时候,自己向前走一步最好,还是他最要思考的事情。
“殿下”门外有一道戚戚的女声,梁渭抬眸,看向自己的暗卫,左边的暗卫立刻转身出去了。
暗卫出门,看清门口的女子,单膝跪下“拜见太子妃。”
“本宫刚才听到殿下的声音了,殿下可醒了?本宫熬了鸡汤,请殿下喝一些。”
“娘娘稍等。”说着,暗卫又进去禀告了,梁渭有些失神,随后点了点头,弯腰捡起被他赌气丢在地上的单衣,穿在了身上,遮住了他身上的绷带。
“给殿下请安”太子妃于氏跪在了地上。
“起来”梁渭抬步,走到了一边的榻上,他的寝宫大的出奇,但陈设却简单的很,只有床和一张梁渭基本上没有坐过的榻。
“是”说着,于氏从侍女手里接过鸡汤,侍女也就离开了。
于氏把鸡汤放在梁渭手边的桌子上,掀开了盖子,为他盛了一碗鸡汤“听说殿下受了伤,妾身选了上好的大参,炖制了两个多时辰,殿下喝些养养身子。”
梁渭看着于氏的素手间,那碗有些发白的鸡汤,鸡汤的热气上腾,人参的气味一闻就很浓,梁渭皱眉“你为什么不喝?”
“妾身,这是妾身专门为殿下熬得,那妾身为殿下尝尝咸淡吧”于氏很是紧张,立刻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子放在嘴里,觉得味道刚刚好,人参的苦味,被鸡汤中和的很好,是一碗大补气血的汤。
梁渭见于氏的脸上的表情,想到了那日,喝了一口鸡汤,就好似在吞毒药的新月,她莹白带粉的脸上,那蹙起来的墨眉,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鲜活,想着,梁渭伸手,摸了于氏的脸。
于氏垂头,俊俏的脸上浮现一丝粉色,梁渭站了起来,于氏后退,还是将手里的鸡汤递了上去。
梁渭单手接过鸡汤,一饮而尽后,单手揽住了于氏。
“殿下,您身上的伤,没大碍吗?”于氏嫁给梁渭五年了,也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只是,梁渭的性格在这里摆着,他注定无法像一个正常的夫君那样,如此亲密的动作,两个人之间,实在是屈指可数,于氏至今,也还是对与丈夫的亲近,有些羞怯。
梁渭低头,看着于氏,深吸了一口气,问“你身上,熏得是什么香?”
“妾身并,并未熏香,只是一路来,梅花开放,妾身身上沾染了一些。”
“她身上,也是这个味道”梁渭毫不掩饰,说起了新月“只是,她”
“是,是谁?”于氏觉得自己简直是自取其辱,但她就是想问。
“没事,没谁。”说着,梁渭撤回了自己的手,淡淡的把手里的碗放在了一边,又坐回了原位。
“殿下,您刚才要找的,可是这件单衣?”侍从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是浆洗干净的,梁渭回来时穿着的单衣。
“恩,就是这个。”说着,梁渭伸手就又将自己身上的单衣脱下,丢在了一边,于氏看着地上,自己亲手做的单衣,目色就暗了下来,伸手从托盘中,拿起那件黑色的单衣,展开,伺候着自己的丈夫穿上,但她发现,这件单衣有些袖根和背上都有些紧,于是试探地问“这位妹妹的手艺虽然是好的,但好似并不了解殿下您的身材,这里有些紧,可要妾身改一改。”
梁渭听了,忍不住的笑了“妹妹?你管她叫妹妹?”
“难道这位,这位女子还不是妾身的妹妹?”于氏眸间突然一亮。
梁渭摇头“她,还不是我,要考虑的人。看她卷入别人的争斗里,十分有趣,但是,自己置身于这样的争斗里,实在是无趣。雪羽,你也要做这样的聪明人啊。”说着,梁渭心情不错的,拍了拍于氏的肩膀,然后自己系上单衣上的带子,抬头对雨思说“鸡汤我也已经喝了,没事的话,你走吧。”
“妾身来,还有一事,再过两日,是,是殿下您,您和弼儿的生辰,妾身来问问要怎么庆祝。”
“你想要给弼儿过生日?”梁渭又笑了,只是这次是冷笑。
“难得,难得殿下您也在京中,所以妾身,想要与您的生辰一起庆贺。”
“不必了,本殿的母亲,就在在本殿五岁的时候,被宗室的大宗长给活活勒死的,死之前,唯一的要求是给本殿过一次生日。如果你想要让我和你,同弼儿庆祝一次生辰,就自己去求一下大宗长吧,看他给你个什么样的说法,你若是舍得出命和你儿子,本殿就陪你。”说着,梁渭好似有些口渴,端起一边茶盏,喝了一口,直直的看向了于氏。
于氏的脸色苍白如纸,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看来自己的日子,真的是过的太舒坦了,都快要把这件事情,全部忘记了,是了,他们梁国的男儿,什么时候过过生辰,尤其是像梁渭,弼儿这种,要家主之位,要继承的人。
“殿下,妾身,妾身知错了。”说着,于氏跪在了地上。
梁渭不耐烦的挥手“退下吧。”
“是,是”于氏惶恐的离开了梁渭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