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丘群山飞来峰，山势奇高，山巅之处有一颗飞来石，飞来石高六丈四尺寸，宽四丈五尺三寸，状如雄鸡，与岣嵝峰的岣嵝碑并称剑池双奇。

据传这飞来石来自天外世界，曾有三位神到境大修士联袂施法，都无法将其撼动分毫，所以就有了石中藏有重比山岳的绝世神兵的说法，至于其中真假，千百年来又无人能去佐证，也就成了怪谈之一。

此时飞来石边上，一位貌若天仙的粉衣少女正盘腿而坐，在她的面前，是叠放整齐的一堆堆小糕点。

原本是想给某位被自己喊作嫂子的漂亮姐姐留一半的，可想着万一嫂子不喜欢吃这糕点，浪费了可怎么好，所以还是自己先来解决掉它们吧，要是嫂子想吃，再下山买去！

没了心理负担，粉衣少女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丝毫不见刚才娇柔温婉的模样，生怕这些冒着香气的小家伙长着腿跑了。

这时，一个腰悬麒麟状美玉，身穿米色长袍的和蔼老先生来到粉衣少女的身旁。

他看到粉衣少女丝毫不顾及形象的模样，想要责备却又不舍得，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可不成想那孩子竟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又加上吃的太急，被老先生这么一拍，一口没来得及咽下去，噎着了。

粉衣少女使劲拍打着才露尖尖角的胸脯，满脸涨红的可爱模样又是一番风景。

不过老先生可是吓坏了，他慌慌张张地从袖口中拿出一只精致的水壶，小口小口喂着粉衣少女喝下去，等水壶中水喝掉了大半，粉衣少女的呼吸才顺畅起来。

老先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举起手中水壶，这才发现手中拿着的竟是自己储蓄多年的三峡朝露，这可是放在整个神州修真界都极为稀有的极品山泉啊，平时都是用来冲泡最上等仙茶的，自，这一下被这孩子喝去了大半，老先生是心疼的要死。

可一回头瞧见心爱弟子天真无邪的面孔，老先生心里那点不舍得就瞬间烟消云散了。

“丫头呐，吃东西要回屋里吃，天色也不早了，在外面容易着凉啊。”李存心老先生苦口婆心地说道，顺便还替爱徒擦了擦嘴角的糕点屑。

虞夜阑开心笑道：“师父不用担心徒儿的，这山巅罡风最能锤炼体魄，徒儿在这儿坐了不过半个时辰，就感觉修行了小半年呢！”

李存心知道虞夜阑此话不假，这孩子体质不同常人，不仅是天生的修道苗子，更有一副让无数武道先辈艳羡的先天体魄，属于罕见的双全之体。而这山巅罡风对境界不高的修真者来说，吹久了无异于剥皮刮骨，而对于拥有先天武道体魄的虞夜阑来说却像是灵丹妙药一样，多多益善。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虞夜阑的修炼进度也极为缓慢，往往需要花上其他人两倍甚至三倍的时间，不过也不能因此看轻她，李存心有绝对的信心，同境之下，虞夜阑绝对罕有敌手。

只是这丫头，从来不喜欢打架罢了。

李存心举目远眺，这飞来峰的景致真真是极好的，山巅有奇石，山下有闹市，一边是求道长生的神仙气，一边是凡夫俗子的市井气，就像冬日里刮着春日的风，滋味长养人心。

那些修道千年的大修士，又何曾知晓山下村民的喜乐？

李存心忆起往昔，感慨万千，便想趁着今日空闲，与爱徒多聊两句，因为现在是聊一句少一句。

他用袖子扫了扫地上的沙砾，坐到虞夜阑的身旁，半开玩笑地说道：“丫头，还记得第一次和师父见面，师父那时候可比现在英俊？”

虞夜阑偷偷塞下一块糕点，嘟囔着嘴回道：“师父可曾英俊过？”

“臭丫头！”李存心笑骂一句。

笑过之后，李存心就不再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远方，群山之外，硝烟滚滚。

落日余晖，如金子一般洒满大地，山下那些人家该喊孩子回家吃饭了吧。

这时，一只小手攥着一块还冒着热气的糕点，递到李存心嘴边。

虞夜阑瞪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那位平时里从不舍得打她骂她的师父：“可师父在徒儿心里，一直好看着呢，比山下采霞铺子的神仙糕点还要好看。”

李存心哈哈大笑，接过了那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微微一愣，竟然是苦心的。

虞夜阑双手撑着脑袋，看向远方：“师父，可还记得徒儿的家世？”

李存心点点头。

“十年前，我才五岁，因为家里穷，所以我比同龄人懂事的早，那时候家乡那边闹饥荒，同宗的叔伯为了活命，把自家的孩子都放锅里煮了吃了，最后他们要吃我，我爹娘不同意，就被他们活活打死了，那时候我就想，爹娘一辈子太苦了，到死了都不能享一天清福，如果我有机会能活着，我一定要把天下的苦都吃完了，这样那些对我好的人就不用再吃苦了。”

虞夜阑一手抱膝，一手伸出，试图抓住猛烈的山风，可风还是那么调皮，喜欢从手心里偷偷溜走，“后来师父和石师兄路过我的家乡救下了我，还带我上了山，赐我名字，供我吃穿，教我修行，在夜阑心里，你们就是夜阑的最亲的亲人，所以在石师兄那次出事之后，我就让山下的采霞铺子专门做了这种苦心糕点，然后每日来这山巅静坐三个时辰，想着夜阑多吃点苦，师父和师兄就能少受点苦了。”

李存心听完，内心大恸，他想伸手摸摸那孩子的头，可手伸了一半就又缩了回去，这孩子上山之后，一直都是宗门里的开心果，也从不和人提及她的过去，本以为她早已忘却，却没想到……

李存心忽然有这么一种感觉，孩子一下子长大了，自己也一下子老了。

不知怎么安慰爱徒的李存心，只好将剩下的半块苦心糕点送进嘴里。

……

味道是真苦。

这时，虞夜阑扯了扯李存心的袖子，突然问道：“师父，徒儿明天能陪着你去剑池吗？”

李存心叹了口气说道：“那师父就先把你打晕了送走，然后再去剑池为诸弟子护道。”

虞夜阑听了立马把脸埋进膝盖里。

李存心以为自己又惹宝贝徒弟不开心了，忙安慰道：“哎哟，傻丫头，为师刚刚是吓唬你的，为师哪里舍得打你啊。”

虞夜阑抬了抬头，露出一丝缝隙，她从缝隙里看着李存心道：“师父，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李存心苦笑着摇摇头。

“师父。”虞夜阑又说话了。

李存心嗯了一声。

“今日师父能多陪会儿徒儿吗？”

李存心轻轻点头，今日前线战事意外的不吃紧，所以他想着能多陪自己的小徒弟一会儿是一会儿。

山风刚烈，山巅之处除了屹立千年的飞来石，再无其他活物。

李存心抬起手，两只大袖随风鼓舞，只是到了虞夜阑这边，却再也没有丝毫山风，只有阵阵雁声随清风如梦。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虞夜阑轻喊了一声师父，像是梦呓。

李存心微微笑道：“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