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然峰上,那道不为人所察觉的金光落下之后,石中剑缓缓醒来,入眼就是笑容甜美的江玉藻。
“醒啦,大剑仙。”江玉藻嬉笑道。
石中剑嗯了一声,与江玉藻对视久了突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忙动了动胳膊,坐直身体并视线忙转向别处,忽然一股轻盈感充斥身体。
他简单检视了一下周身,被飞剑洞穿的元神与气府,运功过度阻塞的经脉,断掉的肋骨等等都已经完好如初,而且先前与舟之侨一战中天道反扑招致的天道业力似乎也没了踪影。
天道业力说白了救世僭越天道之后导致的一些后遗症。
石中剑内心震惊,他虽是一个纯粹剑修,但对于剑道外的一些其他常识还是知道的,那些身体与元神遭受的创伤,兴许可以通过一些特殊的治疗手段治好,但是天道业力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就算让这世上医术最好的那几位大佬来,顶多也就是压制一番,想做到短时间内完全消除,几乎不可能的。
当初与舟之侨一战,两人都僭越了天道,石中剑只是借了一个境界,就导致了自身灵力的莫名枯竭,舟之侨僭越了一个道统名分,则招来的是灭顶之灾。
若是换作寻常,这种天道业力都是需要此后千百年不断用修行偿还,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办法,就是用某种天道抵消天道。
这时,一个熟悉而又欠揍的声音忽然出现在石中剑的心湖之上。
“哟兄嘚,大难不死,可喜可贺啊。”
是那位如意剑灵—行者。
石中剑以意识与那位剑灵交流起来,只是语气似乎没那么善:“若能给仙剑如意再换位剑灵,那就真是双喜临门了!”
行者具象化出现在石中剑心湖之上,竟是一消瘦的猴子的形象。
他嘿嘿一笑:“恁舍得俺,俺还舍不得恁嘞。”
行者突然话锋一转:“罢了,先不说这事,恁可知道恁是如何活下来的?”
石中剑沉默片刻,而后淡淡道:“我只记得好像有一抹金光,然后就......”
“然后就啥子也不记得了是吧?”行者挠了挠头懊恼道,“巧了俺也是。”
石中剑内心一惊,刚刚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连如意剑灵都没记忆!
行者躺在石中剑心湖之上悠闲地翻了个身来:“恁不记得就算了,毕竟恁当时身受重伤,可俺这么身强力壮怎么就不记得了内?”
石中剑听得出行者话里有话,让他有话直说。
行者嘿嘿一笑:“俺可是万年剑灵,在一众仙兵器灵之中也是极为靠前的存在,能压制住我的东西,能会是什么俗物?”
行者突然声音一沉:“你就没感觉到这个女人的脸上似乎少了些什么吗?你身上那股天道业力......”
行者的语气转变,让石中剑心神也跟着紧张起来。
可谁知行者语气又嘻哈起来:“给俺介绍个妞儿就告诉恁!母猴也行!”
石中剑一下子掐断了与那臭猴子的联系,完了还自言自语道:“就知道你这臭猴子蹦不出什么香屁来。”
“什么香屁?大剑仙还会放屁的?”入耳是江玉藻同款欠揍的声音。
石中剑再看向江玉藻,不再拐弯抹角,干脆直接问道:“你是如何做到的?还有你的目中金光......”
江玉藻会心一笑,摇了摇头,看了眼天幕:“有些事情我不问你,希望你也别问我,而且现在有更重要之事。”
石中剑顺着江玉藻的视线看去,翩然峰上,天地变色,凶兽尚付与南宫首席正打得不可开交,并且南宫帛稳稳压制了那头凶兽,姑苏剑池首席供奉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石中剑很快就看出问题所在:“南宫前辈的剑道走的是凌厉狠辣的路子,恰好与尚付的本命气息相合,所以只能凭借境界优势压制,而且那头畜生似乎仍在成长,若不能一击击杀这凶兽,战斗越往后对南宫前辈越不利。”
石中剑低声道:“而且......”
陈南海与本多和生已经销声匿迹许久了。
石中剑走出纪云设立的屏障,拍了拍还秉持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原则的那位圣人的肩膀。
纪云回过头,像看到鬼一样地看着石中剑,吓出一句:“你这是死成鬼修了?”
石中剑气笑道:“我活的好好的,是江姑娘救得我。”
纪云难以置信地看向江玉藻,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忙问道:“丫头,你的眸子?”
江玉藻瞥了眼石中剑,然后只是对着纪云傻笑。
纪云捶胸顿足道:“完了完了,丫头傻了。”
他开始埋怨起石中剑来:“是不是丫头用她的智商来换你的命了,你快把我家聪明机灵的丫头还回来啊~~”
江玉藻沾了沾口水抹在眼角,泫然欲泣,就像真有这么回事儿一样。
石中剑扯了扯嘴角:“纪先生,陈南海的踪迹可有寻到?”
掩饰不住喜悦情绪的纪云咳嗽了一声:“陈南海一身所学驳杂,若他真想隐藏踪迹,确实很难追踪到,不过......”
江玉藻出声抢答道:“本多和生!”
纪云开怀大笑:“还是我家丫头聪明!”
纪云伸手一指,是护山大阵中枢方向。
石中剑二话不说,将手中金色长剑抛向空中,手握风月关消失在了原地。
天幕之上,南宫帛收回残剑犁头,接过石中剑递来的仙剑如意,道了句谢了,而后看向浑身颤栗的凶兽尚付,淡淡道:“领死。”
山巅阁楼前,纪云没有撤去那道屏障,因为还有个弱不禁风的傻丫头需要他保护。
“丫头,值得吗?”
在拥有钦天鉴的纪云面前,江玉藻没有打算隐瞒太多,只是微笑摇头:“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纪云抚须叹道:“真是奇怪呀,你们那里的人也会讲情爱?”
江玉藻回道:“神的存在,在我穿越过来的上一个世界,用那个时代断章取义的说法来说,就是存天理,灭人欲。”
纪云哈哈大笑:“听不懂,也不理解。”
江玉藻继续说道:“我已不是那里的人了。”
纪云神色黯然:“这就是你那目中神性消散的原因?也是那孩子死而复生的原因?”
江玉藻点点头,只是她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神性二字,束缚了她太久,在原先世界生活的十七年里,伪装得太累,对家人说不清,对朋友说不得,在这里,她只想做一次俗人。
“这东西,也是你们那里的人遗留在这世上的,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纪云再次将钦天鉴递给江玉藻。
江玉藻没有推脱,接过钦天鉴,轻轻道了声谢。
虽说已不是天庭的人,但有好东西相送,哪有不要的道理?总不能一直为老君无偿打工吧?
一阵得到好物而窃喜的快感出现在心底,江玉藻脸泛喜悦。
这就是贪念,这就是人欲,这就是活着的感觉啊。
看到江玉藻一脸奸商相,纪云一时有些后悔:“还是先前那副无情无性却装着傻不愣登的样子可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