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国,晋陵郡,东仙镇外,一座名为“裕泰”的小茶铺。
在瀛国入侵前,此地本是一间规模尚可的茶楼,奈何富贾商人都南下西去逃难去了,也就逐渐冷清没了生意,沦落成了一间只有掌柜没有小二的小茶铺。
这一日,冷清的茶铺忽然来了生意。
三个人是从北边来的,一对年轻男女和一个老婆子,正是从姑苏剑池出来的江玉藻、石中剑与南宫帛。
上了年纪的掌柜弯着腰询问三位财神爷想喝点什么。
三人中那个年轻女子说要着急赶路,就做主要了三碗茶水。
掌柜的收过年轻女子递过的铜钱,不一会儿就抬来了三碗茶水。
借着端茶递水的间隙掌柜找那三人搭话道:“几位是从哪儿来的?”
江玉藻微笑回道:“从北边来的。”
“北边?”掌柜摇头叹道,“那儿可在打仗呢,听说前不久还打了场大仗!”
“看不出来,掌柜的还是个消息灵通人士。”江玉藻又拍了一文钱在桌上,“掌柜的不嫌麻烦的话,给我们说说呗?”
掌柜一边摇着手说不用不用,一边将那一文钱攥在手里,眉目间不自觉多了几分笑意。
“这事儿啊,这小镇上都传开了,听说大成国最厉害的那个仙家门派都被瀛国灭了,再过几天,瀛国就要打到咱晋陵了。”
江玉藻疑惑道:“哦?你们山下的人还懂得山上的事儿?”
掌柜解释道:“现在这年头,哪儿还分山下山下,前两天镇子里又来了人征兵,说征的这兵会先看看有无修仙资格,若有那成神仙的资格,就会直接送到京城,在那儿有专人传授神仙法术,且一切的成本开销都由他们承担。”
“听着还不错啊,又能成神仙,还不用花钱。”江玉藻若有所思,说句实话,她自己都心动了。
掌柜的却苦着脸摇了摇头:“姑娘,别怪我多嘴,这种事儿可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去送死去的,天上哪有白掉馅饼的事儿啊,前面死了那么多人,当咱老百姓瞎吗?”
这时三人中的年轻男子出声了:“掌柜的也不能这么说啊,没有人去‘送死’,这土地这国家不就拱手让了吗?”
可谁料,那掌柜的却说道:“让就让呗,谁当皇上不是当啊。”
年轻男子一时愣住,说不出话来。
掌柜的自知失言,于是赶忙到一边儿干活去了,小小一座小茶铺内气氛有些尴尬。
比起石中剑,江玉藻倒是能理解这位老掌柜的心思,这些当小老百姓的懂不了那么多,谁给他们好日子过他们就听谁的,道理很简单。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一位跛脚乞丐,衣衫邋遢,蓬头垢面,看不清真容。
他没有在意老掌柜和江玉藻三人,而是自顾自地趴在门槛上晒着太阳。
接着老掌柜端出一碗茶水放到门边,然后挥了挥手。
跛脚乞丐喝了水又自顾自地离开了,就像没有来过一样。
南宫帛与石中剑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从那跛脚乞丐身上感受到了灵力波动,是个修行之人,而且境界不低。
石中剑将这一情况以心声告知江玉藻,江玉藻明白了情况,然后转头开口询问道:“掌柜的您与他认识?”
“不认识。”老掌柜摆了摆手。
“不认识您还主动施舍茶水给他?”
老掌柜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是个苦命的人,他原本也是镇上的大户,生了七个儿子两个女儿,但后来都死了,死在了北边,知道孩子都死后,他就发了疯,家里人也跑光了,现在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他每天下午的时候都会来我这间小茶铺躺在门槛上晒太阳,起初我也会赶他走,但人啊,年纪越大,这心肠就越软,所以现在隔三差五我都会备着一碗茶水给他喝,他这人也识趣,一般看到有客人在,喝完水就会走,只是今天来得早了些,估摸着是渴了吧。”
江玉藻点头表示了解。
片刻之后,三人离开小茶铺。
江玉藻回头望了一下那间名为“裕泰”的小茶铺,总有种预感,他们还会回来。
按照之前预定的路线,他们一路会先南下经过晋陵、南海两郡,然后北上去往京城,接着再往西走,途径南疆、蜀郡,再去往已经沦陷的辽东、琅琊,最后回到姑苏。
这三年游历,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并且值得一提的是,江玉藻到现在为止,还是个半点境界都没有的普通凡人。
“走吧,我们去会一会那位乞丐样貌的神到境大修士。”
江玉藻双手背在身后,一路上都是她在发号施令,南宫帛倒是无所谓,姑苏剑池没了,晏宗主死了,她现在就是个孤魂野鬼,去哪里不是去,但石中剑却不同,他与江玉藻的关系本就非比寻常,所以心底怨言颇多,但也无奈何,谁让人家是姑苏剑池名义山的宗主呢?
三人循着跛脚乞丐留下的灵力踪迹,一路来到了一间破败的庙宇。
刚一进庙门,一阵阴风便吹向三人。
南宫帛向前一步将江玉藻挡在身后,“看不出来,这座破庙其实是个颇有意思的八门遁甲阵,这乞丐原来还是位兵家修士。”
“兵家修士?”
这是江玉藻自佛道儒三教以及剑宗修士以外所见到的又一类型的修士。
“不错,可惜这八门遁甲阵虽奇,但在奴家看来,也不过就是几剑的事情。”
就在这时,那跛脚乞丐出现在三人面前。
“几位,布阵不易,高抬贵手。”
江玉藻见当事人出来了,也不藏掖,开门见山道:“这位前辈,我们此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刚刚在那小茶铺是几个意思?”
原来按照老掌柜的说法,这乞丐都会每天下午去茶铺门口晒太阳,今天之所以去得早,自然是因为江玉藻三人了。
“感情几位是来兴师问罪来了。”跛脚乞丐哈哈大笑,“几位踏入小镇的那一刻,老乞丐就察觉到了几位的不凡,所以当杜明喜口无遮拦的时候,老乞丐就适时出现,希望能让几位不要为难杜明喜,杜明喜也就是那个老掌柜,只是没想到几位不仅境界高,而且心胸大,是老乞丐多虑了。”
江玉藻有些忍俊不禁,这老家伙拍马屁的本事也是不俗啊,但她仍有疑惑。
“您一个神到境的大修士,怎么独独对一个凡人那么上心?”
南宫帛补充一句:“关键他还是个长得不好看的老头子。”
跛脚乞丐叹道:“他与老乞丐的小儿子有些渊源,算了,老黄历了,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情。”
江玉藻微笑,她可没打算那么轻易放过这人。
“听说前辈的七个儿子两个女儿皆死在了前线?”
跛脚乞丐听到这事,明显有了些怒意。
江玉藻继续火上浇油:“那前辈为何会选择在这里苟且偷生?”
那跛脚乞丐怒上心头,庙内阵法随即运行起来,南宫帛与石中剑纷纷亮出兵器。
如此对峙了片刻,乞丐最先撤去了阵法,只是声音中透露出满满的疲惫。
“我爱我的国,可谁爱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