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雅釉一头雾水，指尖飞快点按，手机屏幕跳出一行字！

――大哥，妈妈叫我回来，难道不是关于拆迁的相关问题？

丛旭摇一摇头，当下脸上阴霾密布，无奈道：

“是你二哥，他惹上官司了！”

雅釉脸色也暗淡下来！

――官司什么官司？

关于整个官司的发生过程，要先从丛家的家庭背景说起……

丛雅秞在家排行老三，有一对大他两岁的双胞胎哥哥。外形不相像，性格更是截然不同。老大丛旭憨直，老二丛辉油滑。官司自然是丛辉惹上的！

丛辉自小长相俊美，体质偏弱，因儿时父母照看不当，被窗户挤断了一根小手指……自此之后，小孩子性格变得日益娇纵。要说究其原因，权当丛母鲁敏因着心里那点愧疚，过分溺爱偏袒导致。

丛辉年少时长相口才皆是一流，自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只是性格偏执意气用事，习惯好高骛远，偶尔带着一股子吊儿郎当的邪痞气息。平日喜好三五成群，打架斗殴，做些鸡鸣狗盗之事。属于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那类货色！

高二辍学之后便混迹社会。之后，天高任鸟飞，更是给他这放荡不羁的身子插了一双放纵的翅膀！家里不得安宁，时常被他搞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关于这一点，丛母并非意识不到，关键意识到错的那刻，早已为时已晚再无法掌控，儿大不由娘。

偏偏丛辉又惯会演戏，是一个超级戏精，直面错误时就像影帝附体，巧言令色，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的过错转移他人，掩盖起来不着痕迹！一顿吹嘘遛马简直无人企及！

有关丛父，丛文阁是某地方剧剧团演奏乐师，是一个超级低调的民间艺人。平日寡言少语，二老当初结合属继养父母之命，一火一水，几十年相处并不融洽，言语沟通基本上处于鸡同鸭讲，对牛弹琴的模式！

父母关系本就有着问题，加之小儿子过错不断，丛父更是对于丛母往日里的过分偏坦颇多微词。

言归正传，回到案件的起因，时间始于去年冬季，丛辉经中间人介绍，骗走丛母手里的血汗钱，加入一家所谓的皮包公司，并夸下海口不干一番大事业誓不回头！

起初月余，公司有些许盈利，的确让他尝到了收益的甜头。谁知，春节前夕，所谓的合伙人彼此打着掩护双双携款逃逸，从此了无踪迹。

丛辉这时才大梦初醒般，专门去相关部门查看。才发现，所谓合伙人冒用他人身份证，所谓公司也是伪造执照及手续！已骗走一干大众不少钱财！说白了，就是非法集资！专门吸引那些有着远大理想幻想一夜暴富之人！

丛辉一时间懊恼不已，整个春节魂不守舍，日夜蹲守，终于在大年初七找到了当初的介绍人！介绍人亦是一脸苦恼，自称也是受害方。

丛辉哪里肯信，沟通无效，协商无果。长期压抑的痞子爆发了，直接拎起千斤顶对着介绍人大打出手，拳脚相加。要说丛辉以往打架也是稀疏平常，可关键这次不一样，心里憋着一口怨气，将冤屈一股脑发泄给了介绍人，这种情形之下，其伤残情况可想而知！介绍人被他打的血肉模糊，半条命没了！

其实，同是受害方双双受伤，同日下午便进了市医院抢救，惊动了大批警察！丛辉受伤并不严重，额头缝了几针，肋骨断裂两根，其余都是皮外伤，脑子倒是还清醒，于是警方对他展开了长达几小时的审讯！

本是一场经济纠纷民事诉讼案的受害方。眼睁睁看着将要移交司法部门，变为刑事案件的被告方！且蓄意成分情节严重！

丛辉一出事，丛父自觉对受害方惭愧不已，对小儿子却没有做出任何法律上的应对措施！默默等着审判！而丛母却千方百计挽救儿子，想方设法与受害方及警察狡辩周旋，其间找了间隙给女儿打了手机。

丛雅釉至此，才捋顺了事件始末，可是她心里仍有疑问！她将手机屏幕冲向大哥。

――妈妈叫我回来的目的是什么？刚刚她情绪激动，说什么让我打电话？给谁打电话？

“妈之前听你说过，是不是有一个校友的姑父在公检法单位上班，能不能咨询一下，或者干脆请他帮忙协调运作一下，好让丛辉……”

丛旭话还没说完，雅釉就干笑一声，喉咙火辣辣的灼痛，呼吸都费力气了！差点恼羞成怒，瞬间被妈妈异想天开的一席话呛到炸裂！

妈妈脑子转的倒是飞快！这种见缝插针趋炎附势的本领有增无减日渐精益！

说到，与她同是外语学院校友，名字叫莫繁！一早从初中开始跟着姑妈姑夫生活，姑夫年轻时在警局刑侦处工作，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辞职后个人经了商，因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以往公检法的人脉关系自然而然不会说断就断！

可是，人家凭什么帮你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过错方，烂泥也想扶上墙？帮忙协调运作？这不是天方夜谭吗？打电话咨询一下都没有必要，二哥就是活该！

雅釉的想法与爸爸的做法一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触犯了法律就等着法院审判吧！

雅釉被二哥的冲动以及母亲的狭隘气的不轻！眼睛圆瞪，脸蛋涨得通红，像一只鼓足气的青蛙。呼吸骤然急促，偏偏又失声一句话说不出！

说实话，昨天晚上被酒鬼殴打时，也不曾这样气愤。同样是受伤住院，妈妈对儿子的偏袒不遗余力！雅釉自始至终没有得到妈妈的一句关心与安慰，更不会询问她受伤的经过？医疗费用的出处？医生嘱咐了些什么？等等。

如此对比鲜明的处境，这让她实在无力！

不由得，雅釉想起初次与莫繁见面时的场景，莫繁小姑娘长相呆萌，一双沁人心脾的杏核大眼睛，圆圆脸蛋文静乖巧同样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外国语学校……

不巧的是母亲当日就在她俩身边，相中对方个是温柔纯洁的姑娘，瞬间想到了自家儿子依旧光棍儿，暗暗盘算将女孩归纳到“未来儿媳妇儿”那一列，当下就毫不避讳地拉起家常问东问西！

雅釉心里一阵哆嗦，瞬间觉得无所适从！一时间因着母亲的操作，一种莫名的羞耻感游窜在身体，无处安放。

还好莫繁心思单纯！最后，她还是讪讪笑笑，尴尬总结了一句：

“我毕业之后要出国留学，暂时不会考虑恋爱这个问题！”

这话说完，母亲才闭了嘴！话题结束！

当天晚上，雅釉与母亲纠正，想着挽救那摇摇欲坠的朋友关系，以及在朋友面前濒临破碎的自尊心，谁知妈妈来了一句：

“你哥哥有什么不好的？不就是文化低了一点吗？她一个乡下来的姑娘，难道我们市里的拆迁户还不足以配她？她不就是仗着姑父做生意有钱？还有什么？上大学有什么用？学历能当饭吃吗？一个姑娘家家能耐再大，将来左不过是要嫁人而已，还能咋地，你也一样，当初就没想着让你上大学，花那么多钱上学，最后还是要嫁到其他人家……”

雅釉的自尊心已经碎成了渣，她说一句，母亲理直气壮有成百上千句怪诞理论等着她！

说实在的母亲这种市井作派，与那些跳广场舞的大妈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甚至二者相比较，说难听点，对于跳广场舞大妈都是一种侮辱！

母亲的怪诞理论，认为天底下的女人都要依附男人，势必将女人贬低的一无是处！

假如这话放到台面上，被大学校园里的同龄人听到，不！应该全世界全社会，那些新时代的女性同胞听到，岂不要激起公愤上演一出群起而攻之！简直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没有谁愿意轻易贬低自己的亲人，同为一家人同属血肉至亲，赋予你生命，流淌着相同的血液。不管他们是不是有过错有偏坦，是不是狭隘，愚昧或者更多……你要做的只能是默默包容！

可是就有一种愚昧无知，狭隘无趣，无知无畏，它就实实在在的地潜藏于至亲人的身体。

你无法反驳纠正，无力加以改变！更让人无法容忍的是，他们浑然不觉，依旧理直气壮，毫无避讳地，随时随地将这一面展露出来，给亲人致命一击！

雅釉很早之前就想对着母亲，弱弱问上一句，

“我是您亲生的吗？”

难道是捡来的不成？父母本来已经有一对双胞胎儿子，本来就喜欢儿子，那么讨厌女儿，早晚要嫁给其他姓氏的人家，为何偏偏又将她唤来这个世界，难不成只是为了显示多余？

雅釉不敢再想，嗡嗡的吸着鼻子，轻擦眼泪，将思绪拉回！手指划拉出一段话！

――校友莫繁的姑父，人家凭什么帮咱家？二哥的愚蠢无知明知故犯，也不怕让人笑话，当务之急，不如请个律师！

丛旭是个坦然憨厚的人。这一整天光给二弟擦屁股做善后工作了，脑神经跟死机一样，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突然看到妹妹的这一段话，脑子瞬间像被点醒了般！

是啊！眼下，二弟的这场窂狱之灾，在所难免，还幻想找什么人脉关系……直接请专业人士处理才是关键！

可是……钱

丛旭刚想说点什么，雅釉又将手机屏幕对向他：

――爸爸现在哪里？

“爸在手术室门口守着，那……那人下了救护车就推进手术室，已经十多个小时了，伤的真挺重，执刀医生换了两位……最严重的是头部……家属反反复复闹腾好几次了……”

兄妹二人都沉默下来，半响，丛旭站起来，瓮声瓮气地说：

“今天上午我找个时间把门市兑出去！看看……能兑多少钱！”

丛旭退伍之后，于闹市区临街开了一家微型超市，主营烟酒副食之类。刚刚经营半年多，生意倒也不错。

丛辉祸事发生突然，家里没啥存款，老两口的家底儿已经被他掏空，虽说良村拆迁在即，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唯一快速筹到钱的方法也就超市了！

雅釉听完大哥的话，心里珩生悲凉，这拆迁款还没下来，早已注定有了去处！人人说乐极生悲，是不是就眼下这情形？

“釉釉，你听医生话好好养伤，我先去看看爸那儿什么情况！”

雅釉如今真像个哑巴，乖乖点头，目送兄长离开。

谁知！丛旭刚迈出病房，就与惊慌失措的丛母撞了个满怀：

“妈，什么事！”

“不得了了，你弟……你弟他身体伤成那样，竟然被警察戴上手铐……拘起来了，别说一个病房，现在见都不让见啦！”

丛旭将母亲按着坐下，心里翻滚两下，老母鸡护犊情深，一直张着翅膀掩护小鸡仔啥时候才是头？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叹口气说：

“哎……这也正常，他现在是待罪之身！自然是有警方专人看守，他那么大一人了，有医生护士呢！”

丛旭话还没说完，丛母早已泪如泉涌，再次声嘶力竭地大喊：

“你胡说，你弟弟！他是被逼的！受人诱惑，遭人算计！法律向来不是同情弱者吗？”

弱者？雅釉差一点气到吐血，以为耳朵听错了，妈妈是被吓傻，还是糊涂了？她居然称一个蓄意伤害他人身体的人，是弱者！只因那是他儿子！

“可是――这不能成为他知法犯法，报复行凶的理由！”

“你弟弟他也被打了啊！”

丛旭同样气结，差点被母亲无知的狡辩噎死，摇摇头，一言不发往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