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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遥远而湛蓝,漂浮着大朵柔软的白团,莫名被一阵阵风撩动轨迹,风起潮涌,云舒云卷,搅弄瞬息万变的漫远风华!
丛雅釉挂断魏萧电话,便下楼上了副驾驶。魏萧一直没看她,她就势扣好安全带乖乖坐好,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可是目光投向对方,也只见他专心致志开车!
车厢里,明明两个人什么都没说,仍隐藏着一股非比寻常的脑电波。
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女朋友背地里偷偷相亲?除非这个男人本就打算分手,恰好同时如愿一拍即合!
丛雅釉越想越愧疚,肠子要悔青!原本想着与莫名出现的继母达成共识,完全能够滴水不漏无懈可击。没想到百密一疏,被严重忽略掉的另一隐患半路骤然杀出,这个于表姑一时间打得她措手不及!
唇枪舌战几个回合,于表姑虽说言语上落败,可显而易见,丛雅釉颜面被戳穿,心里哪里会有众望所归的胜利喜悦!终究房子的事没解决,男朋友在旁边观战,不该知道的也都一字不漏地尽数知道了!
魏萧送走于表姑时,不知道,他们又做何交涉?雅釉本来就理屈词穷,不敢想,更不敢问。总结了一下自己,从今年年初开始就屡遭劫难,意想不到的事,一件接着一件,难道是流年不顺……
丛雅釉觉得车厢里气压低,将车窗调出缝隙,车外急风灌入,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去哪里啊?”
“飘絮,毕竟女朋友喜欢那个地方……”魏萧云淡风轻地回答。
对方的话清淡如水听上去毫无震慑力,可传至雅釉耳朵却像冷箭穿心,她耳朵红了,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
“魏萧……那个……你饿吗?嗯……咱们先去吃午饭好吗?不然……”
至此,才想起手里拎着袋子,里面是杜悦包的糯米粽还冒着热气。
“先吃个粽子?”
马路上红灯亮起,魏萧趁间隙将脸转过来,四目碰撞的那一瞬,雅釉仍一个激灵,心脏好似错漏了一拍。
她咽了咽唾沫,低头包粽子,有几滴蒸汽水滴顺着粽叶滑落到她的牛仔裤也浑然未觉,直接将裸露的糯米团送到魏萧的唇边,对方本想拒绝,可犹豫了一下还是咬了一小口,随后摆摆手,盯着信号灯启动了车子!
第二次踏进飘絮什么心情,雅釉无暇顾虑,只知道魏萧大步走在前面,只丢给她一个背景。
三楼的装修更是隐密,大小套间一间间,雅釉落坐后,下意识看了一下特色菜单,什么黑森林,巴黎香榭,罗马假日,再遇康桥……
雅釉心里装着事,明显有点心不在焉,但不妨碍服务员跑前跑后,俨然一副很狗腿的模样。她本也是服务员,在凝雅居做事循途守辙,学不来此番作派!
套间外有人叩门,门打开身着靛蓝色警服一老一少走进来,上点年纪的和魏萧谈了几句便进了里间,留下年轻警官问话做笔录。
雅釉这才豁然顿悟,原来他们过来,是针对黑中介案件做深度调查,她之前见过瘦猴一次,极度配合地将脑子存储的信息做了公开阐述,之后,那个年轻警官不多会儿就撤离了。
下午四点,魏萧送走高警长,绕过中式屏风,见那人蜷缩在藤条椅上酣睡,旁边配套的藤条桌上,碧根,夏威夷,松仁,小山核……仅余下了果壳。
雅釉睡梦中险些被一道目光灼烧,她睁开眼有点恍惚,看到魏萧正扯着她的衣袖,一时间惊坐起,顺手擦了擦口水,这不能怪她,茶室太静了,而她的睡眠一向良好!
两个人对视两秒就闪开,却一直保持诡异的沉默,这极不正常!
作为过错方,雅釉做不到破冰而入,她大学选读的是外国语,可是语言这东西,关键时刻,相当的苍白无力!
“萧……我饿了!”她只能用转移话题的手法示弱!
“我以为,你和我一样……”魏萧无奈摇头话只说了一半,一贯严谨的脸竟带了点烦闷。
“嗯?”雅釉瞠目想听后半句!
“没什么!你想吃什么?”魏萧这次直接看向他,却用审视的目光。
“不如,我来做!”
魏萧点头:
“那……去超市!”
他们离开飘絮上了车,车子启动快到生鲜超市时,雅釉才突然间问:
“萧,你想吃什么?”
“面!”
“啊?”只让她做面?雅釉当下以为听错,再次瞠目以表惊讶。
“面!”对方依然确定地回复!
瞬间,她噤若寒蝉!
生鮮超市此刻顾客还不多,无障碍结算一路畅通,走出大门时,雅釉扑鼻的花香吸引,转头看到隔壁一家名叫“红袖添香”的花店!
她灵光一现,转身说:
“请等我一下!”
仅几分钟,她将包裹严实的花束放在后车座,又坐回副驾驶上了车!
车子抵达跃龙湾,雅釉突然又想起在怀城时,她亲手制作的陶瓷还在车上!顺便打开后备箱一骨脑取出!
做面条没花多少时间,雅釉唤他吃面时,却看到魏萧已经将她的陶瓷作品一个个排列在茶几上,是一些简单的花瓶以及茶杯,大小不一,皆绘有简约花纹!
魏萧身体前倾坐于沙发,手撑在唇前,已凝视了好久……
“先吃饭吧!”雅釉说。
魏萧没再看她。表情淡漠坐上餐桌,面当然吃的很快,雅釉勉强将最后一口吃完,坐在餐椅上不敢移步,心脏骤然发紧,好像等待重大决议时的惴惴不安。
魏萧将湿巾丢开,笔直眉峰倒竖,黑眸渐深笔直看向她,且带上审视的目光:
“丛雅釉,说说看,对我哪里不满?”
雅釉没有立场和勇气与他对视,只能将头埋得更低。
“我没有……”
话说出来,发现声音格外卑微怯懦没有一丝底气。
房间很大,静得出奇,魏萧左手上的腕表秒针有节奏地响着……
良久,魏萧拇指已经将指节揉搓至发白,虚握的右手骤然收紧,他终于打破沉默,语气不重,却掷地有声!
“为什么相亲?你想好……再说!”
“我没想去相……亲……”雅釉强忍着委屈,呼吸看上去都像刚跑完800米。但眼泪还是滚落几大颗,她突然大声说:
“不知道,你信不信我,我是被逼的……”
魏萧嘴角好似扯出一个无奈的笑,他垂下眼睑,后背贴向了椅背,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说吧!你是怎样被一个行为与思维都不健全的人,强迫着去相亲的?”
雅釉打腹搞了,尽管她自己都觉得母亲思想行为怪诞,可她仍不想因为自己让母亲被外人嘲笑!
她想说是表姨母与对方的表姑合伙蒙蔽母亲,而自己却只是一时心软,
她计划依心中所想照实描述,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终归这样的逻辑思维,过于牵强,连自己听了都觉得说不过去,解释不通!
“是我妈,她逼我……”
悲哀啊,悲哀地没有天理!
魏萧能猜测到她母亲,权当旧传统里的母亲性格乖僻邪谬,可让他理解不了的是,新时代背景下的女儿难道也要跟着愚蠢无知?
“你母亲,逼你见一个低智低能人?”
“不!她不知道对方具体情况,自始至终都是上午那个表姑一手安排策化…………怎么样?这场闹剧好笑吧?我像不像一个跳梁小丑?”
雅釉眼里噙着泪花,又哭又笑,双手指尖都在发颤,她声音哽咽嘶哑,被人连根拔起的感觉,史无前例的痛!
“相亲不同于其他,你可以拒绝……不是吗?”
魏萧本想安慰几句,可他这方面又不擅长,转念一想又不对,于是道:
“又或者……你原本就有找备胎的打算?”
“没有……谁说我没有拒绝”
雅釉顿时火冒三丈,她骤然站起身,餐椅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阵乱响:
“我的父母……他们的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我知道他们……一点也不幸福!所以我比谁都讨厌相亲!今天,我给你说了这一切,我以为你没办法做到感同身受,也能鉴于我的品行而理解我!可是,你没有!你――没――有……”
雅釉声泪俱下,眼泪几乎溃不成军,她快速走向沙发,一把扯过斜挎包,就像上次一样,准备就此离开,可是,一具伟岸且精壮的身体,挡在眼前,
“雅釉……”
丛雅釉头垂下,沮水一颗颗滚落,手揪紧包包带子也被打湿了,她哽咽着说:
“魏萧,我好累,让我离开吧!”
魏萧的神情早已弱化,眸光细腻又绵长,他这第一次看到意中人落泪,脑子有点恍惚,心里缠绵悱恻一阵阵难忍的钝痛,他牙紧了一分,慢条斯理地说:
“雅釉,记得,你……之前说,我们不要因为冲动而交往,更不要因为隔阂而受伤……我是否记错?”
雅釉屏气凝神,强压下抽泣声:
“是,是的!我说过!”
魏萧上前一步,用手帕巾给她拭泪,鼻息吹过她的脸,有细绒发飞起:
“不冲动好吗?”
“……”雅釉的抽泣还在继续,却没有回答他……
魏萧双手捧起她脸,嘴唇压下,一点点将她眼睛,脸上嘴角的咸涩吻掉,最后停留在她唇上,辗转反侧,深沉而热烈。
末尾,他咬住她的脖颈说:
“丛雅釉,你觉得我还会放你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