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嫣手里捧着一大摞玫瑰酥,如意糕,梅花香饼,边转悠边往嘴里塞,待阿楚付过银子后,她转身又去了糖果铺子。
一块块的五颜六色的糖果像个小精灵,在铺子上悠闲的躺着,享受着今晚朦胧的月色,店铺的老板用他熟稔的技术在做糯米糖,闻起来有香甜可口的麦芽和糯米的香气。
她买了椰子糖和麦芽糖,又转悠到卖一些小玩偶的摊子。
阿楚紧跟在她身后,怕人群将他们冲散。
京城的夜市甚是热闹,花天锦地,门庭若市。
有赶马车的商贩驮着丝绸经过,也有坐骄子的官家人被随从簇拥在中间,偶尔会有牵着马辔的公子缓步在集市。
吃过了玫瑰酥,如意糕,沐雪嫣又转悠到珠宝铺子。
鎏金黄缨珍珠坠,旒苏翡翠步熠摇,除了一些手镯,金簪,凤凰钗,云头篦,还有花钿,臂钏。
沐雪嫣瞧着紫水晶镶嵌,雕刻粉蔷薇花纹,坠着缨苏雪珠的钗子还蛮好看的,她摸了摸头上的枯藤簪,眉头一皱,问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见她挑了半天才挑了这么一个出来,纵然心有不悦,嘴上却很热忱,“姑娘真是好眼光……您肤色白皙,就跟皇宫里的瓷瓶似的……”
价钱暂且先搁一搁,马屁先捧一波。
老板的美言夸的沐雪嫣顿时心花怒放,瞧着樱苏项链也好看,瞟着红珊鸾篦也想买,可她一转头,发觉阿楚正瞪着她,虽然隔着一层面纱,他黑着的脸却噶然间浮现在她脑海。
她央求的脸庞,媲美着今晚的月光,“那……就买一个钗子行不行?”
看不出阿楚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帷帽晃了晃,似是在摇头,他顺势牵了她的手,将她拽出珠宝铺子,他的声音很柔软,又带有一分碎石般的硬朗,“这些不过是街头货,等回家我送你一个全世界最好的钗子。”
他说这话时眸仁一颤,脸颊的红晕像撒了一摊红墨水。
沐雪嫣黛眉一弯,如瀼瀼蔓草随风摇,嘴角一笑,如寥寥竹篱绿藤香,她期盼道:“真的吗,全世界最好的钗子?送给我?”
阿楚点头,扔背对着她,牵着她的手。
沐雪嫣笑上眉梢,有喜鹊喳喳喳的叫,随机又开始发了愁,“可是,我是逃到了北离,还怎么回东楚,柳钟珣不会放了我的。”
阿楚牵着她的手更加紧了,千言万语凝噎在喉,只淡淡道出一句,“相信我。”
沐雪嫣看着阿楚牵着她的手,神韵突地冷静,一只手捧着的玫瑰酥有些发沉。
他的手心很凉很凉,就像雪山上永不融化的千年寒冰,鞣杂着万丈深渊,漏却出一点碎渣,便能将人冻的浑身颤抖,又有一些很硬的茧子,像是长年习武之人的日积月累,他的话那般笃定,就是不知道他的心如何。
既然他说相信他,必定有他的道理。
阿楚牵着她来到一间酒肆,酒楼里笙歌鼎沸,载歌载舞,这一次,他们没有去雅间,而是直接在大堂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点了桑落酒和菊花酒,还有一些薄菜。
他似乎很爱喝这两种酒。
吃了好几块玫瑰酥和如意糕,沐雪嫣早就口渴了起来,她忙小斟一盏,咕噜咕噜进肚,丝丝凉凉,就跟山涧流淌的瀑布灌入小溪,凉气卷帘到山坡上的莎草上,比风吹的还要凉快。
阿楚将帷帽压低,将倒满的菊花酒绕过黑纱,直接灌入嘴里,沐雪嫣瞅了半天,也瞧不出他有什么表情,也猜不透他的心思,索性看着毡毯上的歌姬舞姬,听曲,看舞。
衣袖翩翩风蝶舞,袅娜娉婀腰柳柔,云蓖缨苏千丝发,眉盼裳鬓万缕情。
那歌姬唱的曲也甚是委婉动听,只是有些哀愁,比上次在九黎听的还要悲悯。
就像夜里的风嘶嘶作响,吹的摇亭上的人心里微微一颤,摇亭上的人乌发及腰,柳眉弯枝,神韵哀愁,顾盼着她的君郎,而大漠滚滚,风沙如霜,漫天辰星,鹰滕展翅,落入雪山云巅,怎知,她的君郎已战死沙场,只留得若此相守,银白首,念吟唱,“鸾凤情深,奈何今生固短,盼来世,天涯海阔风月如璧,与君同生共欢……”
或许是曲子太悲,催的沐雪嫣眼角的泪在眼眶直打转,就跟壶坛里的瀑布似的,淌到了杯盏,融入菊花酒里,喝起来涩涩的。
不想让阿楚看出破绽,她忙移开目光,使劲往嘴里塞了几块肉团,大口大口的,塞了满满的,腮帮子鼓得圆溜溜的,比肉团子还圆。
阿楚眉眼含香,看她时笑意绵绵,他不禁调侃道:“还是第一次看见,有吃相这么丑的女子。”
沐雪嫣拿箸子的手停住,嘴里的肉还在咀嚼,她抬头环视一圈,满满登登的桌子上坐着的寻常人家的女子,吃相都很优雅,她狼吞虎咽的吃相简直就没法瞧。
她咽下肉,忙喝了口酒润润喉,嘿嘿笑道:“我这不是……太饿了嘛。”
阿楚身子坐的溜直,眸光睇着台上如蝴蝶飞舞的曼妙佳人,嘴里却笑道:“雪嫣姑娘的胃口还真是好,适才吃了糕点,现在又吃了酒肉。”
他又转身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送入喉中。
沐雪嫣睇了他一眼,“不是你要来的酒肆……奥……难不成你是来看美女的,那怎么不去青楼啊。”
她凑上他跟前,笑眯眯的,颇期待道:“要不要去瞧瞧,我还没去过呢。”
此话一出,阿楚刚喝进嘴里的酒又呛了出来,他拂袖握拳在唇边,轻咳了几声。
随后煞气浓烈,瞪着她道:“青楼那种地方,岂是你一个姑娘家说去就能去的。”
烛影曳步,晃得沐雪嫣长卷的睫毛一颤一颤,“那好说,我换个男子的装扮就行了。”
阿楚沉着脸,黑的像包公,隔着一层面纱,也瞧不出什么表情,只听他冷声道:“不行,我来酒肆是因为有要事,你去青楼能有什么事?”
一句话堵的沐雪嫣哑口无言,她努嘴道:“那你有什么事。”
阿楚声音冷萃,如莲藕丝,“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