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衍嘴角的笑深如漩涡,让人看一眼,便忍不住陷进去,弯弯的眉眼如今晚明亮的皓月,而沐雪嫣就是皓月旁璨璨的繁星。
秋婵在草圃鸣叫,他温热的眸像一面铜镜照在她心口窝,惹得她脸颊滚烫,只听他笑意浓烈,淡淡道:“嫣儿想要个锤子,朕便差人去拿来。”
简直驴唇不对马嘴,沐雪嫣连忙摆手道:“不,不用了……”
要什么锤子……
不过是她的一句口头禅,她绯红着脸,心慌的别过头,仿佛千言万语凝噎在喉,原本想说的话都憋在了心里头。
江时衍只垂着眼帘看着她笑,发自肺腑般真诚,长长的卷翘的睫毛呼扇呼扇像蝴蝶,他瞧着她脸色窘迫,嘴角便勾勒浅浅的弧度,露出狐媚的笑,“夤夜深沉,今日朕就留在凤仪殿。”
沐雪嫣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的瞪着眼睛,这也太突然了吧,她内心又开始打起退堂鼓,惊诧的叫奡道:“要不今日就算了吧,你看我旧伤未痊愈……”
说着说着原本红彤彤的脸就跟撒了一层胡椒粉般,羞赧难当。
江时衍邃地捧腹大笑,眸光渊雅高深,面容淖溺,他凑上跟前,邪魅一笑,对她道:“嫣儿莫不是想……”
沐雪嫣瞳孔一滞,无辜的眨着水晶般澄澈的眸子,拨浪鼓般摇着头,“我……不,不是……”说起话也开始结巴。
江时衍眸如荒漠,媟嫚怭怭,只一瞬又恢复往貌,直接躺在了她旁边,床榻很宽,即使多了个人也不会觉得拥挤,可沐雪嫣仍是呆愣在角落,缩着身子,声音软糯糯的问道:“你……你要在这里……睡觉吗?”
沐雪嫣紧张的指甲快钳到了肉里,江时衍平躺,褥子盖到胸膛,双臂自然放于两侧,高挺的鼻梁在烛火的折射下晕染出斑驳光影,乌黑的长发顺肩垂于枕边,他只道:“朕累了。”
而后便阖上眼,眉宇蕴藏劬瘁之色。
沐雪嫣脸色扔??嫇鸢红,既然躲不过,便一股风般钻进了褥子里,锦?上还存留此前的温度。
她背对着他,故意将中间留出一条缝,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片刻,鸦雀无声的寝殿发出鼾声,沐雪嫣微微侧头,眸光流盼到他熟睡猒猒,安然平静的脸上,她轻声道:“阿楚,你睡着了吗。”
半天,枕边的人没有吭声,沐雪嫣以为他已经熟睡,便轻轻翻了个身,谁道他却侧身将她拥入怀中,熟稔的搂着她的腰间,“嘘,别说话。”
沐雪嫣被他紧紧的搂在怀里,身躯蓦然一僵,看着他俊郎的轮廓瞻显疲惫之色,温热的气息扑面而落,她也不忍挣脱,索性就任由他抱着。
恬静的夜深沉渊默,伴随着他身体炙热的体温,她也深深的睡着。
同是静悄悄的夤夜,鸣乐殿却锣鼓喧天,宫女太监们各个提心吊胆,任由主子娘娘发泄。
宁婉在得知皇上今个来鸣乐殿之时可谓是精心打扮,却未料到半路被凤仪殿给截去了,她悍妬的脾气怎么忍得了,便一个劲的砸东西开始撒气。
红唇张合之间反复訾诟沐雪嫣是个贱人,她非要给她点颜色看看,敢明目张胆的和她争宠,她还真是活腻了。
殿内嚄唶之声震耳,晗儿跪在旁边只默默的看着膝盖,看着那些平日里皇上赏赐的珠宝被摔在地,大气不敢喘。
宁婉摔累了,斜颐在榻上,便叫一些宫女收拾凌乱不堪的屋子,她黛眉微挑,愤邑道:“晗儿,你也起来罢。”
晗儿哆哆嗦嗦的起身,“谢贵妃娘娘。”
宁婉姿容渊穆,眸光深沉,缜密轧芴,冷声对她道:“过几日便是蓉妃的生辰,本宫命你去御膳房,备些美酒佳肴,于湘阳殿设宴,明日再挑选一些首饰送给蓉妃。”
晗儿施礼,“奴婢领命。”
欲要退下,宁婉又道:“且慢,记得提前一日通知各殿,可千万别落下凤仪殿。”
晗儿道:“是。”
宁婉眉眼森寒如霜,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按说蓉妃的生辰她是不会记得的,可蓉妃每天在她耳边像个苍蝇般嗡嗡嗡的提起,这再差的记性也该记住个大概,索性就顺手卖个人情,为她办场生辰宴。
另她鸾妃在怎么聪慧过人,再怎么千娇百媚,也绝对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这西宫之中,她想要赢,就一定不会输。
……
翌日清晨,云彩厚重聚拢于天空,氤氤氲氲,快沉到了眼皮上,窗牖的光线及黯,没有灿烂的阳光辉在她脸上,沐雪嫣以为天色还早,便翻身继续呼呼大睡,将腿骑在了江时衍身上。
朦朦胧胧中,她似乎忘记这床榻边还躺着一个人。
江时衍睡眼惺忪间感觉一股沉重的力量压在了他身上,眉宇凝蹙,骤然惊醒,便看到躺在自己旁边睡相及其难看的沐雪嫣,他唇角一勾,感觉她瘦小的身躯微微一晃,他又继续装睡,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他的错觉,今日留宿凤仪殿他竟有种前所未有的安稳在心里面,那种感觉像初春的种子埋在土壤里,经过雨水的浇灌生了芽,盛夏便开了花,好似不该出现在心里的情愫却不由自主的出现,这种感觉让他思绪紊乱。
窗外的云层浓厚,遮挡了太阳升起的光线,打在他桀骜的眉骨上竟有种不言诉说的落寞。
当下他便起身,眸光冷漠如冰,或许,他不该离她这般近,即使只是演戏,也要适可而止。
江时衍冷着脸穿上靴子,心里的甜蜜却从眼睛里冒出来,拿起氅衣便愤愤的离开凤仪殿,衣决飘飘,云裳似清风。
离开之前,他对小曼道:“若你家主子起来问起,就说朕去上早朝了,今日要处理的政务繁多,晚膳朕就不过来了。”
小曼跪地相送,心里却替主子生出嘻滋滋的欢喜,昨夜皇上留宿凤仪殿,今早已被传出,她去御膳房取早膳都觉得腰板挺直,那些个见人下菜碟的主再不敢冷淡她们凤仪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