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是龙建华和李光军约定交易的时间,他还是去胜利饭店,发现他身边坐着五个人。
经过交谈得知,那五个人都是堂兄弟,看到他赚钱了,都想一起做。
他们在周围几个省的首府找过交易场所,可惜毛都没找着;到农村去收,每次最多也就三五千,还被人家追过一次,丢了三千多个铜钱。
他们前天就到了,把价格提到一块都只收了七千来个,感到很失望。
龙建华顿时惊讶不已。
他们主动把价格提到一块,他们那边此时的价格是两块还是五块?
他还在为五分卖到八毛高兴,可人家却从八毛卖到几块,他这是在出卖廉价劳动力啊。
但随即一想,自己找不到那样的渠道,也即使能在那边找到,也没能力去实现,当即心里释然。这是由条件、渠道和能力制约,强求不来,还是老老实实当第一道贩子吧,不能得陇望蜀。
不过,价格还是可以谈谈的,“李大哥,你这一块钱的价格也不算很高。现在风声紧,查的严,大家都有些胆颤心惊,很少有人敢下乡了。我这次可以提供三万,你出多少?”
李光军呵呵笑道,“老弟,我们还是按老规矩来,上万个的话,比这里高一毛,一块一。但你能给三万,那我就给一块五,我们也好早回家。”
龙建华点点头,和他约定好交易地点后转身回家。
他也很想多涨一点,试试他的底线,但既然上次已经和人家确定好,这次又主动提价四毛,即使明知还有上升空间也要执行,这是诚信。说得恶心一些,自己拉出来的屎自己吃;按前世的话,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不过说实话,他对一块五的价格已经满足了……
八月十一日晚,龙建华从邻省出车回来,刚刚把货卸完搬进家,奶奶就叹着气说,“这次你舅爷爷是真的被气得住院了,你睡一觉后去看看他吧。”
次日上午,龙建华提了一些带回来的特产来到医院三楼,看到张秘和小范一脸愁容地坐在病房门口;即使病房门是关着的,但里面传出的吵闹声还是能让整层楼听到,不时有医生护士和病人开门露头观望。
龙建华和他们打个招呼,在门口站了一会,然后推开门,马上就有一股浓烈的劣质烟草味扑面而来,把他熏得连退两步。
屋里有十七个人,包括孟先凡、赵意涵在内有八个大人,还有九个小孩。
孟先凡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三个男人坐在凳子上低头抽烟。
除了赵意涵,其他人都坐在长条板凳上,小孩们怯怯地看着床上的孟先凡或赵意涵。
赵意涵站在病床边正唾沫飞溅,“…我把一家人都叫来了,你不给个说法就别想安心地住在这里……”
孟先凡睁开眼睛看向龙建华,虚弱地说了一声,“建华,你来了。”
龙建华笑着点点头,“昨晚刚回来,听说您病了。”
孟先凡朝周围的人群说,“这是芸英姨奶奶的孙子龙建华,你们认识一下。”
除了老三的丈夫齐胜前站起来自我介绍了一下外,其余人只向他点点头,坐在那里一动都没动,一声也没哼。
貌似是老大的那个抬头看着龙建华,瓮声瓮气地问,“你的驾驶员是我爸帮忙弄的?”
龙建华盯着他呵呵一笑,“我七五年高二的时候就学会了开车,七六年十月就和别人跑过长途,去年十二月被招为临时工,今年七月二十五日我们家才遇到舅爷爷。”
转头看向孟先凡,“舅爷爷,我回去了,后天还要出长途车。您要保重身体。”
他现在终于知道,孟先凡为何六十岁不到就故去,原来是这样的一个家庭。
孟先凡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建华啊,家庭不幸,让你见笑不止一次了。”
忽然坐起,伸出手指着他家人划了一圈,瞪圆了双眼,大吼一声,“滚!都给我滚出去!”
吼完,粗气喘个不停。
张秘马上进来让他的家人离开。
赵意涵咆哮道,“孟先凡,你这个没良心的,竟敢赶我们出去?!你帮他不帮家里,没天理啊~”马上又躺到地上撒泼。
这里是单独病房,里面的瓶瓶罐罐很多,在她的滚动之下,有的被弄到,有的被她摔碎。
孟先凡喊了一声,“小范,把她给我弄出去!弄不出去,就喊派出所的来,给他关上十天半个月。”
赵意涵指着他大骂,“孟先凡,你这个陈世美啊,还想要把我关起来,这日子没法过了~”不断地把头撞向病床腿。
看到小范站在门口束手无策,孟先凡哼道,“怎么,我的命令不管用?”
小范连忙跑进来,抱着赵意涵不让她撞床腿。
他们家其余人谁也没管,都只怯怯地看了赵意涵一眼,忙不迭地朝门口涌去。
龙建华不会管,也没法管。
他对赵意涵已经厌恶到极致,恨不得她自己撞死在那里。很可惜的是,不知道是肉厚的原因还是装腔作势的原因,她的额头只破了一些皮。
小范抱着赵意涵的两腋往门外退,她的双脚在地上不停地乱蹬,看起来是挣扎,其实是在给小范助力,不过她的嚎叫声还是响彻整个楼层。
孟先凡指指门口,示意龙建华把门关上。
龙建华把土特产放到长凳上,呵呵笑道,“透透气吧,把里面的烟味散掉一点。这么浓烈的烟味,我回去都得换衣服。”
孟先凡拿起床头柜上的水连喝几口,又把搪瓷杯重重地放下,随后唉了一声,“建华,你说人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我们认识的时候,知书达理,温柔可人;到六三六@@四年,很快变得不可理喻;到现在,已经变成一个疯子了。”
对这话,龙建华没法回,因为不知道赵意涵的过去,也不知道她的变化过程,但他还是说,“有的能同甘共苦,有的能共苦不能同甘,有的能同甘不能共苦。”
孟先凡虚弱地笑笑,“就像那句‘仓廪实而知礼节’?开始没想清,后来还是想清了,我们家就是一个例子啊……建华,如果你遇到我这样的问题,会如何处理?”
龙建华呵呵笑,“舅爷爷,您是大吏,我只是一个小布衣,处理的方式是不一样的。但我觉得共同点是一样的,就是不能被气死;即使花费再大的代价,也要保证自己的性命。我认为命是自己的,不爱惜自己的命,就谈不上能爱别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