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阳如火,赶不上学生们放假的热情,补课结束,下课铃打响的那一刻,无数人头蜂蛹而出。
上班族们谈之色变的上下班高峰期,学生们接触不到,他们深有体会的是放学高峰期,挤不上公交,挤不进地铁,打不到车,就算是家长来接也得把车停在老远的地方,才能保证顺利出去。
景撷拉着银白的行李箱,慢悠悠的走到校门,看着那乌泱泱的人群,脚步都没停,又原道返回。
看门的大爷纳闷忍不住问:“同学,放假了,你还不回家?”
景撷背着身,朝后摆摆手说:“没学够,再去上两节自习!”
音量不大,但胜在内容震撼,家长听了会告诫自家孩子“你怎么不跟人家学学”,学生们大多不屑的撇撇嘴,酸溜溜的说一句那样的就是个书呆子。
还有的回讽父母,说那是他爸妈生的好,自己天生大脑配置低。
说是回去上自习的景撷,先去校园超市买了两块面包,塞满胃,又回宿舍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校服,直到被宿管大爷往外赶,才不紧不慢的踏上回家的征程。
此时的校园已经十分安静了,停车的地方空空荡荡,连老师都走得差不多了。
景撷觉得自己今天命踩衰神,半个月放一次假,还赶上司机老于请假,打个车没送到小区门口就抛锚了,平常行李箱的轱辘转的飞快,今天却缠上了一堆白线,死活拖不动。
偏偏他行李箱内参考书占据半壁江山,扛着费劲。
好不容易扯开白线,长征一千米回到小区,隔着门听见了家里噼里啪啦的几声脆响。
时间是下午四点半,景撷想,他爸没下班,他妈带着弟弟去了奶奶家,做饭的王姨准时五点到。
大白天的,家里进了贼?
小区的安保工作一向做的不错,他家的独栋别墅门窗的防盗系数都很高,看来这小偷不但勇气可嘉,技术也是令人赞服啊。
景撷把箱子放在小区的喷泉旁,去小区门口喊上两个保安,准备回去看看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偷。
两保安手持电棍,一脸菜色。
户主们每年拿出巨额物业费养着他们,若是小区大白天的进了贼,扣不扣工资先另说,保住饭碗都是问题。
两人只得在心里一个劲的安慰自己,没见到什么陌生人进去,哪来的小偷,期望就是一场误会。
景撷打开大门,接着往后站了站,两保安冲进去,噼里啪啦的又是几声。
半晌听不见动静,他刚想走进去,两保安摸摸鼻子,如释重负的说:“您应该是弄错了!”
景撷疑惑的往里走,客厅茶几上那个陶瓷花瓶碎成了渣,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味,不对,还有一丝酸酸的醋味。
沙发上一十七八岁的少女纯白的小衫和牛仔短裤上都印了几块深棕色的污渍,头发松松散散的扎着,还散在额前几缕,赤着脚坐着,一只手按着家里的那只大金毛,一只手替它擦蹄子上的污渍。
不像是小偷,可也确确实实是个陌生人。
少女见到景撷,放下纸巾,在周围找了一圈才穿着拖鞋走过去。
“你好啊,我叫郁忆。郁金香的郁,记忆的忆。”
少女长得明艳大气,双眸明亮狡黠,性格活泼,神态语气丝毫不见拘谨。
景撷看着她指尖还沾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深棕色污渍,犹豫了一下,没伸手,回了句:“景撷!”
郁忆收回手,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
“呜……汪……”某个汪星人惨遭忽略,异常不甘。
接近一百斤的金毛在沙发上一跃而起,景撷闪躲不及,被它扑了满怀。
胸口处白色的校服上沾上了大片污渍,他眉头紧皱,帅气的脸庞压抑着怒火。
“景胖,你给我滚下来。”
金毛摇摇尾巴,委屈的又在主人身上蹭了两下,这下裤子也遭了殃。
景撷:……
然后可怜的金毛被主人拽着前腿,如同拖地一般,拉进了浴室。
郁忆在后面看着差点笑出声,心想,让你嘲笑我,遭报应了吧。
景撷鼻梁挺,但不算太高,唇形好看,不显刻薄,双眼皮,眼眸深邃,眼角微挑,脸庞的弧度柔缓,给人的整体感觉是谦和。
看着挺好说话,没想到是个惜字如金的主。
郁忆趿拉着拖鞋走进浴室,大金毛哪还有刚刚的张狂活泼样,小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主人,乖顺的趴在浴缸里。
郁忆在一边看着:“它刚刚在外面打了个滚,我想给它洗个澡的,谁知道它那么不老实,在屋里一通乱跑,打翻了不少东西。”
记得小学时,郁忆偷偷从同学家抱回去一只小奶猫,明亮的眼睛、柔顺的毛,别提有多萌了,还想着能在她家女王面前献个宝,谁知道母女情如此脆弱。
别的妈前期是“你和猫、狗家里只能养一个”,后期变成“去,你污染到我儿子(宠物)的呼吸空气了”,郁忆她妈比较另类,从始至终都是“你可以陪着它去流浪,但它不能跟着你归乡”。
如今终于遇见个活得金毛,就像当祖宗供着。
“它就是欺软怕硬,揍一顿就好了。”说着,景撷一巴掌拍在金毛搭在浴缸边缘的前蹄上。
金毛呜呜两声收回蹄子,愈发老实讨巧。
郁忆笑着说:“真的好怂啊。不过,对不起啊,把你家弄成这样。”
景撷刚想说话,客厅里传来王姨嘹亮的嗓音。
“天呐!这是进贼了吗?”
郁忆赶紧跑出来解释,一天差点两次被送进去,愧疚的想跟着一起收拾,却被王姨推上楼洗澡换衣服。
景撷把金毛洗干净后,帮着王姨打扫了厨房。
“王姨,那女生谁?”
“先生带过来的,说是他朋友的女儿,父母出国了,来这边上学。”王姨拖着地,想了想又说,“就你上次大休之后过来的,在这住了得有十天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爸还有这么个朋友?”就连郁这个姓,他都是第一次听说。
“不清楚,以前没听说过。”王姨在景家帮忙做饭多年了,又是个八卦的性格,连她都不清楚,估计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交集了。
这事不止景撷一个人纳闷,郁忆刚知道要来上海的时候,还跟她老爹打趣,说什么,多年不联系的老友,一联系就能托孤,这朋友交的实在值。
她爹为了表示赞成,还给了她一个暴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