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节课过去,天上飘的,人为砸的,回来的同学多多少少都带了点鹅毛,被教室的暖风一吹,头发里,衣领间,手腕上,冷的让人瞬间回神。
成绩还有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就会与大家来个亲切的会面。
同学们称这节体育课为死亡前的最后一场狂欢!
哀怨的有,兴奋的有,淡漠的也有,就是没有务正业的。
宋晴来的时候,教室出奇的安静,本想退开教室的那一刻,好好表扬一下被学业折磨了一个学期的小可爱们,连词都想好了,表情都练习过了,就是学生不配合……
五十个人的教室,趴下了四十八……
剩下两个女生在讨论晚自习后该吃什么夜宵。
“嘭!”美梦出了bug。
“看来大家学的都挺好啊,迫不及待要放假了!”
“……”
这个时候谁敢说话,要是生命允许,都想停止呼吸。
“郁忆!”宋晴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粉笔头不偏不倚的打到她的脸上。
从操场回来后,她就感觉教室有些冷,挺困的,一下子都想不清睡了几节课,这时被粉笔砸醒,头还有些晕。
法不责众,一班是整体犯罪,宋晴也不好拎着郁忆一个人的错不放,看着人起来了,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让大家好好自习了。
“你先把药吃了吧。应该是感冒了。”景撷从书包里拿出两盒胶囊。
这是晚饭的时间买的,本想让她饭后吃两粒,谁知道这一觉连晚饭都错过了。
“嗯……”郁忆答应了一声,看着宋晴离开后,又趴下了,不过还是有气无力的说,“不想吃,困。”
景撷将药放下,看着她又睡下了,从包里拿出备用的校服外套给她盖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把人叫醒。
三节晚自习都很平静,老师们大概都忙着出成绩,连一向喜欢闲逛的教导主任都放弃出来刷存在感了。
下课铃打响后,郁忆简单收拾了一下书包,拿着景撷给的两盒感冒药,道了别,就离开了。
雪已经停了,学校的边边角角都被清理干净。
郁忆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端,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被风吹的很凉,只是头晕,走路腿脚发飘,不出意外的话,是光荣感冒了。
教室里景撷愣了一会儿,拍了拍方厉的肩膀:“查宿舍的话,帮我请个假,给宋老师打电话就行。”
说完拿起外套就往外跑。
“你大爷的,你自己不会请,宋晴要是知道我带了手机,还不得给我没收。”
“赔你个新的!”景撷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
后面还有方厉抱怨的声音,只是被骂的人早就听不见了。
景撷跑得快,门卫大爷还以为哪个坏了粥的苍蝇要逃课出去,撸起袖子气势汹汹的出来准备逮人,一看是众位老师的宝贝疙瘩,这脸瞬间变得和颜悦色。
“我家里有事,跟老师说过了,来不及补假条,等……”景撷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刚出校门的郁忆晃晃悠悠的打开车门,就要离开。
门卫大爷拦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景撷绕过他,一个翻身,跃过了本就不太高的电动门。
“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这事到底上不上报啊,怎么好学生也净干些违纪的事呢。
这边门卫大爷还在纠结,生怕一个不小心在景撷完美的档案里留下污点,那边违纪的人,全力与时间赛跑。
老于性格沉稳,在景家做司机多年,最大的习惯就是闲聊。
趁着他与郁忆闲聊的空间,景撷终于赶上,拉开车门,抬腿上车。
郁忆:“你……不住校了?”
景撷:“有点事,回家一趟。你,好点了吗?”
老于:“怎么了,小忆不舒服?”
“没,今天打雪仗有些累,睡一觉就好了。”郁忆精神不太好,把身旁的抱枕放在景撷肩膀上说,“借用一下。”
景撷的右肩膀一沉,郁忆毫不客气的靠上来。平常还能听她说几句客气话,这一旦生病了,就只知道耍小性子了。
一开始,景撷以为郁忆就是被风吹了一下,小感冒,见她不愿吃药才追出来,这时再模她的额头,才知道,是发了高烧。
“于叔,先别回家,去医院,郁忆发烧了。”
“发烧了?怎么会发烧了呢?这个时候医生大多下班了,去哪个医院啊?”
“有急诊。最近的一个就行。”
老于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景撷听的不是太全,大多都没回应,郁忆已经烧的迷迷糊糊的了,瑟缩着身子,把原本垫头的抱枕抱在怀里不撒手。
城市的绿化带上还可以看见被堆积的雪花,十点多的夜晚为城市减了速,医院的走廊里静的有些瘆人。
景撷轻拍了一下郁忆的肩膀,她睁了睁眼,却并不清醒。
没办法,只好抱着人进了急诊室。
电子温度计虽然有时不准确,但胜在方便。
三十八度六!
医生给开了药,景撷又抱着人去了输液的地方,来来回回的捣腾,病人依旧睡得迷迷糊糊。
感觉手腕被绑的有些紧,郁忆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没能成功。
等醒来时,已经输了一半。
白色的天花板,墙皮,刺鼻的消毒水味,快要瘪下去的输液袋,软管……
景撷只感觉旁边的人猛地打了一个冷颤,接着给她盖着的那件外套被扔到了地上。
郁忆不敢看自己的手背,慌乱的把软管绕在左手上,使劲一扯。
胶带粘的够好,软管和针头瞬间分开,盐水顺着软管从上方流下,血液顺着针管从手背流出。
景撷迷糊了几分钟,被她的动作瞬间吓醒,想帮她把针头取出,谁知道刚一碰到她的胳膊,便被她猛然缩回。
手缩回来的瞬间用力过猛,直接打在了旁边椅子的扶手上,顾不上疼,她慌乱中想用牙把那几条医用胶带扯掉。
“郁忆,你发烧了,你先冷静一下……”
“我知道!我……我……先拿开……”郁忆声音尖锐,身体不由的颤抖。
医生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值夜班本来就烦闷的很,又遇到了个发疯的病人,看这两人都穿着校服,刚开始还以为是小情侣吵架,才不配合,可他刚收拾好东西,刚想发火,却发现病人似乎不对劲。
刚刚睡着时脸还烧的通红,醒来这才不过几十秒,血色褪的干净苍白如纸,身体颤抖的如同筛糠,呼吸急促,额头鬓角不住的冒冷汗,双手没有着力点就紧纂着身上的校服,整个人蜷缩在椅子的角落。
明显的应激反应。
景撷也发现了郁忆的不对劲,抱着她,都不知道事发的原因,更不知道怎么哄,只能一下下的抚着她的后背。
“先……先把……针,收起来……”郁忆后来直接趴到景撷的怀里,等呼吸平稳了一些,才能说出几个字。
“好,好,收起来了。”景撷帮她把汗擦掉,才慢慢的放开。
医生早已把东西收拾干净,去药房拿了退烧药,端了杯水,等到病人的情绪彻底稳定才走过来。
“吃退烧药吧。”说完放下东西就离开了,本来该趁着人清醒,问一下还有哪里不舒服,只是又怕病人情绪反复,只能先退烧了。
景撷端起水,把药拿到她的眼前问:“可以吃药吗?”
郁忆先是喝了口水,才感觉自己拿回了身体的掌控权,一时间头痛头晕,四肢乏力都来的那么明显。
吃过药,又坐了几分钟,医生过来询问了一下病情,对刚刚的事情并没有多问,开了口服的药,景撷去帮她拿药,郁忆见他回来说了句谢谢。
“你……”景撷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想了想又说,“回去吧。”
晕血的晕针的都不稀罕,单纯的晕针会心慌气短、出冷汗等现象,只是郁忆的情况似乎更像是害怕,看起来不像是生理上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心理创伤,医生说最好去看专业的心理医生,只是简单的接触,他没办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景撷本想问问,但这又涉及到个人隐私,欲言又止,憋的心慌。
郁忆揉揉太阳穴,这个时候也笑不出来,只能尽可能表现得正常一点说:“和恐高,怕黑等行为一样,我就是晕针严重了点。以往做好心理准备,打个疫苗的时间还能接受。”
“那你平常感冒都只吃药?”其实想问为什么会这样。
“嗯,高烧的话吃的药激素含量高,可能副作用大点。”郁忆还是走不太稳,刚刚休息了有半个小时,头更晕了,不过还是坚持说,“我一般不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