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慕巷很清楚,自己虽然不反感柳青叶产生的怜悯和同情,可他却也是打心底里不愿意看到她这样的。
于是慕巷很快就转了话题,不再提刚刚的那件事。
“自那时起,我就再不对母亲怀有期待。我仍会来她的宫里吃饭,仍会每恭敬地问安,可是再也不会想逗母亲开心,再也不会想收到一句母亲的赞赏了。”
“我不需要任何饶怜悯。”慕巷着看向柳青叶,柳青叶觉得慕巷其实并不想提起这些事,却又有不得不起它们的缘由。
“只是被自己至亲这样厌恶过,我是很难过。我就暗自下了决心。日后我想要,我一定都会尽全力得来,无论物件还是人,甚至不惜用上卑劣的手段。我再也不想忍受那种得不到的痛苦了。”
慕巷的话语云淡风轻,可是他眼中的悲伤和执着显露于面。柳青叶听了他的话,觉得自己不出话来,自己是产生过怜悯同情,可是现在全都没有了。
因为慕巷眼中的哀伤,柳青叶不禁要问,不惜用上卑劣的手段,也要得到的的东西真的到手了,就一定会开心吗?可是最终柳青叶什么都没有,她觉得慕巷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倾听者。
“我确实参与过你兄长的事情。那年我应该只比他大了两岁。父王,他要抓一个佑临国有权势人家的孩子。我问父王,为什么要去找来别人家的孩子,难道我又做错了什么,父王不要我了吗?”
“父王笑了,也是在那时,他将要在佑临国安插细作的事情告诉于我。他,也许他用不上,但是我不定可以凭借这个成就一番霸业,我没有拒绝。”慕巷现在甚至不敢去看柳青叶的眼睛,“计划顺利进行,没过几,那个孩就被带到了我面前。我看到一个比我还矮了一截的孩,他的眼睛里全是恐惧。我心软了,我求父王放过他。”
“我作为暮昭国的少主,我很清楚,如果没有这样的变故,那个男孩应该和我一样,在父母身边,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日后也会成为翩翩公子。可是父王看到我的动摇,狠狠地打了我一顿。他做帝王,最要不得的就是心软和半途而废。”
柳青叶垂下眼睑,似乎她在细细感受那时兄长所遭受的痛苦,又好像她在握拳,在控制自己对慕巷和暮昭国前国主的恨意。
慕巷接着:“我哭着认错。父王再次把他带到我面前。父王问我,现在该怎么处置这个孩子?我心里很害怕,面上却学着父王的样子冷静下来,装作思考的样子。我知道如果我对这个孩心软,父王可不会再对我心软。我更明白的是,我的心软也未必就能把这个孩子就下来。”
“所以你应该猜到了,我下令杀了他。”慕巷这句话时,有些寒意。他知道,现在柳青叶一定恨透了自己,不,更应该恨自己的,是那个原本可以锦衣玉食活下来的孩子。
“那我哥哥……”柳青叶立即问道。她只知道先前她失去了记忆的那段日子,江匿临一直待自己很好,和曾经的哥哥柳岸明不分上下。她忽然想起当初在绿久镇自己遇到的那个奇怪男子就是江匿临,原来早有预兆。
慕巷轻轻地垂下头,嘴角带着一抹苦涩的笑,:“我知道我的能力根本没法救出他来,所以我去求谅高望重的理禅尊者去救他,理禅尊者答应了,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也不敢再知道。”顿了顿,他看向柳青叶,坚定地:“但是我现在可以确定的告诉你,江匿临就是你的哥哥。”
柳青叶忽然觉得吃惊,在她的想法中,是慕巷和他的父亲导致了哥哥的流离失所,导致了他们一家一直在被欺骗,也导致了佑临国因为柳岸明而遭受的劫难。
所以她恨他,这一点她很明确,即使她刚刚决定不杀他了,她也还是恨他的,可是现在他忽然这么……那时,他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柳青叶听了这话慕巷的这些话,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就已经相信了。如果慕巷真的打算把她放了,那也没有骗她的必要。
柳青叶一时不知该将自己的怨恨如何安放。
“你为何要这些话?”柳青叶问道。
慕巷笑笑,没有回答。
“再后来,就是我自行前去佑临国的那次。去之前慕晓央求我帮她带些胭脂,奈何在买胭脂的时候被魏寻给盯上了。”
“情急之下,我看见了那片飘着许多的花船的湖泊,本来只是想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但是却和你再次重逢了。”
慕巷嘴角溢着笑:“其实在寺庙外的那日,我离开后就知道你并不是想要轻生了,但在花船上,我只能当做不知。”
那日慕巷以为自己顺手就下了想要轻生的姑娘,可他刚刚走出拐弯处,就感觉哪里不大对劲儿。
刚刚那姑娘力气大得很,哗啦水的动作怎么也不像是要轻生的样子呀。慕巷摸摸鼻尖,莫非是自己弄错了,闹出了乌龙?
慕巷无奈地笑了笑,他转过身想要折回去再看看那个姑娘,可回去时,原地已经没有了踪影。
此时慕巷盯着柳青叶的眼睛,就好像是在将眼前人与回忆中的人重合在一起似的。
“我对你是,一见倾心。”慕巷笑着,柳青叶的脸色已经不是很好看了,他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淡淡一笑。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就是当初那位将军府公子的妹妹。如果我能早点知道,我定会尽力让自己管住自己的心,管住自己要迈向那个花船的脚步。”慕巷的话语中似乎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无奈,比刚刚提起母亲之事的时候还有多。
柳青叶垂了垂眼睛,认真地看着慕巷:“你要是还要这些话,我就不想听了。”
慕巷笑着摇摇头,面色中待了些祈求。
柳青叶别过头不看他,但其实柳青叶是觉得自己困窘极了。
一炷香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慕巷还是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端端正正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