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沙漠主城（上）

离西陵远了，自然离天京也就近了。从西陵到天京，最短的路径便是横跨西格拉大沙漠，然后抵达洛水和改行水道，一路直达天京城。

如果从雄鹰的视角来看西格拉大沙漠，这是一幕镇人心魄的画面。炽热的太阳灼烧着泛着金黄色的沙漠，一望无际的沙漠里隔上数十里地才能看到几处可怜的绿洲，在这个随时都会突发沙尘暴的地方来说，实在是有些令人担忧它下一刻就会被这一片沙海吞没，灼热的天气，近乎将这里的土地变成像滚烫的热锅，可以说，这个地方绝对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

然而即便是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依然在供养着很多人的生存，基本的生存条件，依然能够在沙尘漫天的深处找到，除了每天都面对着一片干燥的风沙，这里似乎和别处没什么两样。社会平稳缓慢发展，这个世界依然有贸易，有居民聚集地，有集会，甚至还有一座大型都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位于西格拉沙漠中心的西格拉城经过长年累月也发展出了一个强大的家族势力。

“漫天黄沙之中，也有生机，也还有着应属西格拉人的骄傲。”西格拉城唯一的商贾世家家主贺盛，眯着眼，走在西格拉最大宅子里的最大院子里，看着院门前那株茁壮成长的白杨，心中这样想到。

贺盛是土生土长的西格拉人，黝黑的面孔上携带着黄沙的气息，头上始终带着一顶有些可笑的圆锥形礼帽。年过四十的他作为贺家的家主，这辈子得到了绝大多数西格拉人都得不到的财富，然而在贺盛心中，还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野心。

贺盛忽然想到前不久天京传来的消息，心中便有些焦虑，他远赴墨河国谈生意才刚下的马车，还不知道那个消息的具体内容，但从管家一见到自己就战战兢兢来看，这个消息似乎并不是那么好。于是他阴沉着脸，快步走过宽阔人工湖面上的木桥，走进了大厅，呼唤着贺夫人。

“肯定是那些天京子弟瞧不起我们这些沙漠庶民，爹啊，儿的才华您是知道的，一个小小的，书学院不肯发准书……一定是王家，前些日孩儿在天京吃过些酒，酒会上只是多看了他王家的女人，王家才用了什么手段夺了孩儿的资格啊……”贺家唯一的少爷贺时苦着脸抱着他老爹的大腿哭泣，他已过十五束发之年，按照唐国律法，是有资格参选四年一度的科举考试的，然而经过诸多查核，书学院竟是把这位西格拉唯一的少爷给淘汰了。

书学院由大唐太宗皇帝创立，无论入朝为官，还是入伍为将，书学院的评断都是最重要的标准，而书学院负责颁发科举准书以及主持秋闱大考。

贺盛目瞪口呆的看着手上拿份来自天京城的通告文书，上面写着关于贺时被书学院淘汰的通告，只是寥寥几句，却让刚从墨河归来，心情本不错的贺盛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难道说……是天京那边已经知道了贺家的身份？这不可能，关于贺家的秘密一向都是历代贺家家主口口相传，即便是现在的贺时也绝不知道自己本应尊贵的身份。他没有相信贺时的话，而是想起贺时往日里的习性，忽然一脚将贺时踹了开来，找了把扫帚就要打说道：“叫你往日里刻苦读书，好好用功，你倒好，成天花天酒地，吃喝嫖赌，你要是考中了状元，任凭你要哪家女人，我都给你弄来，如今你连个科举的资格都拿不到，还有什么脸面做这个贺家的少爷？”

贺夫人心疼自己这唯一的儿子，连忙阻拦贺老爷，贺盛扔下扫帚说道：“你以为天京那些虎狼会在乎你这样的小人？不，他们眼睛永远飘过我们的头顶，远远望着西边的墨河！你是贺家的独苗，贺家的想要离开这片沙漠去跟天京的那些虎狼抢肉，就必须要在朝廷站稳脚步！这话你记住了！”

看着被自己打了两扫帚的贺时，贺盛老爷心里实在不忍，小少爷本就体弱，平时都是打不得骂不得，如今挨了着两板子，脸上竟是成了病态的惨白。一向最懂老爷心思的管家连忙退下大老远去城主府喊郎中了，贺盛嘱咐了几句贺夫人，便匆匆去了后院。

一个小厮打破了后院寂静，他微微屈身说道：“老爷，林宏，林老爷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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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商行的商队行走在辽阔的沙漠上，就仿佛排成一群行走在河滩上的蚂蚁，无比渺小。

早在很远的地方便能够看见远方飘渺的绿洲，按照地图上的方向，前方应该就是西格拉主城了。

陈相锦走到窗前推开窗子，西格拉沙漠的清晨其实带着微微的寒意，太阳已经冉冉升起，一轮火红色的火球挂在天空，再一次的炙烤大地。

他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风沙中的西格拉主城，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却发现这里的空气里却夹着淡淡的细尘味道，不由皱起了眉。他心里实在疑惑为何这漫天黄沙遮天的酷热难耐的地方也会存在这样繁华的聚集地，但想到像西陵那样荒芜之地都还存在着一座土堡，他心中便对传说中的天京城更添一份好奇。

“阿锦……阿锦。”车门外忽然传来的林姣的声音，这位林府的尊贵大小姐倒是坚持着早早起床。听到她的呼唤声，陈相锦忽然产生出一种无力感。

“我说过，不论按辈分还是年纪，你都要称我为锦哥。”陈相锦无奈开了门，见到这小姑娘满脸的兴奋神情，看样子昨夜自己破例给她的故事着实让她兴奋了一夜。

林姣抱着一大包奶干花饼一类的零食钻进了马车，哗的一声撒了一地，兴奋说道：“可按照约定，你现在是我的仆人，我想叫你什么就叫你什么。昨天的故事没讲完，后来呢，恶毒皇后的计划得逞了吗？”

陈相锦知道小姑娘的心思，回头看着林姣稚嫩的小脸蛋，他极为乐意讲故事，但他实在是不愿去回忆某些事情，往后退了退，说道：“这只是睡前故事，而且我们也很快就要下马了，没时间。”

林姣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情绪，但稚嫩的眉眼实在是不擅长隐藏情绪，她明显是有些失望，却假装不在意说道：“那晚上我在偷偷溜出来。”

陈相锦怒斥道：“你就不怕被你父亲知道？”

林姣心想也是，低头想了许久，忽然想出了一个注意，说道：“你不是郭先生的亲传弟子嘛，论身份可以做我老师啊，那样你就可以天天给我讲故事了。”

陈相锦大囧，他绝对不愿意收这样一个学生，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说道：“拜师这种事……怎么能当作儿戏？更何况，我哪儿来那么多故事？”

“可你昨天还说过你知道一千零一个故事。”林姣抬头看着陈相锦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陈相锦愕然回头，他明明记得昨夜讲完故事这个小家伙是已经睡着了，怎么还能记得自己随口说出的话？

而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侍卫的声音。

“陈先生，老爷请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