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七夕夜
天京的七夕夜真的很美丽,满街的灯火将整座主城照的通亮如白昼。人们在澄江里放下一盏莲灯,千万盏莲灯汇集成一条明亮的光线,顺着澄江最终流向洛河,澄楼后院射到夜空里的烟花,映衬着那轮明月,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这里到处都是光的海洋,到处都是绚烂的画面。
澄江横跨天京主城,然而与澄楼并没有太大的关联,有花船在澄江中点燃了花灯,在辽阔的江中似乎萤萤一火。少男少女们站在澄江两岸,看着自己亲手制作的莲灯带着自己美好的愿望流向远方,默默祈祷。
这段时间的相处,陈相锦的心情是不错的。自那日一大一小二人相遇后,林姣每日都早早的等候在客栈门口,然后随陈相锦去玉龙城开始半天的工作,再到下午藏书楼学习读书,然后送林姣回自己的学舍,或是实在耐不住林姣的哀求,就再讲一个睡前故事。林姣的出现让这个日复一日枯燥的生活逐渐变的有趣。
站在龙山桥头望着脚下的澄江,呈现出一片光的海洋,陈相锦心想:这便是天京的七夕,帝国一切繁华与财富的聚集地。
今天的主街的水粉与糖花卖的格外好,只因为二者都是哄女孩子和小孩子最好的东西。
于是他在桥头的小贩手上买到了两根冰糖葫芦。林姣百无聊赖的踢开脚下的一块石子,想要抱怨几句,却没有开口。她本以为今天难得的出来一趟可以好好的逛逛天京街头,然而陈相锦对街道上的热闹显然并不感兴趣,而偏偏选择了这出人流稀少的龙山桥。
“不喜欢吃?我一个人吃会坏牙的。”陈相锦双手各拿着一根糖葫芦,有些疑惑的问道。
林姣心想相锦哥哥还是疼自己的,于是郁闷的心情便有了些好转,顺手接过糖葫芦,与他并肩站在桥头,看着澄江的热闹。
林姣舔着糖葫芦,觉得味道有些淡了,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相锦哥哥,按照往年的规矩,盛京宴就要举行了,历届来都是院长亲自接办,很热闹的。”
陈相锦回答道:“你知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林姣要下一颗山楂果,一边咀嚼一边委屈的说道:“据说当朝太子李意和秦王李行都会参加,我不想参加,可学院规定正式学生都要去。”
陈相锦回头看向她,觉得这件事确实有些委屈,不免也有些于心不忍,但自己也没有权力改变那位盛京院长的下的命令,他想说两句安慰安慰她,然而想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你……吃了吗?”
林姣睁着大大的眼睛说道:“晚膳不是在食堂用过了吗?”
“就算,夜宵吧。”
林姣听言,说道:“可食堂早就关门了呀。”
“主街那边应该挺多夜宵的。”
作为真个天京城里最繁华的街道,今夜的主街道很繁华,两边支起的各式各样的灯笼将这里照了个通亮。尤其是小食街,两边的热灶头冒着滚滚的整齐,柴火在街头的炉灶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声想,各式的米粉炒面,混沌饺子,香味交杂在一起,实在是让人走不动道。
“两个煎饼,不要香菜,多放些花椒面。”陈相锦扫了眼摊子上的食料,一边挑选着一边说道。
林姣从出生起便没有吃过街头的小食,看着这些街头现炒的米面,心里便生出了满满的好奇。
“我竟然不知道天京还有这种地方。”
“如果你稍微注意点,其实长安也是有的。”
林姣捧着一块煎饼,看着陈相锦毫不犹豫的咬了两口,这才张开了嘴,两个人站在街头各自捧着煎饼快活着吃着饼,这样的吃香实在是有些难看。然而小姑娘吃着吃着,便停了下来。
林姣微微低头,难过的说道:“父亲很少让我出来,即便是出来,也是好几个下人跟着,甩都甩不掉。”
“从小到大,除了家里人,我很少见过外人,即便家里来了客人,我也只能隔着屏风偷看。”
“好不容易父亲答应我带我一起去去墨河做生意,结果他从来不让我离开商队半步。”
林姣低头有些赌气的说着这些话,在日复一日的千金生活中,小姑娘对外面的世界好奇心一天比一天强烈,然而却永远也无法正常的接触外界。
在所有人看来,小姑娘似乎拥有了一切,但林姣不这么认为,这种道理无法讲明白,只能从生活中确切的感受。
听着林姣小姑娘一连串的话,陈相锦迟疑了片刻,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人与自己初建时真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些古灵精怪,刁蛮调皮也都是有原因的。
便在这时,天京城忽然下起了雨来,浑厚的雨珠落在青石地板上,绽放出一朵朵水花。陈相锦看着林姣的笑脸,忽然有些犹豫,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灯火光下,小姑娘生的极为美丽。
突如其来的夜雨打破了七夕夜的热闹,也惊醒陈相锦,他摸了摸林姣的脑袋,微笑说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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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深沉,两个人在杂货铺里买了把雨伞,走在了天京的主街道上,主街上的热闹渐渐散尽,人们收拾着铺子赶脚忙着回家,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街道中央行走着的一大一小连个身影。
这雨,说来就来,凄冷的夜雨劈里啪啦的落了下来,陈相锦右手撑着黄纸伞,左手牵着林姣小姑娘的手。因为担心小姑娘淋着雨,他把大部分伞面倾向了左边,右边半个身子早已被打湿,素白的华服变得灰蒙蒙的一片。
两个人走到跨过龙山桥,跨过澄江的另一面,江中的灯早已被扑灭,只留着满江的残骸在风雨中飘渺。
两个人将将走上龙山桥,便在此刻,陈相锦牵着林姣停了下来,他如刀般的墨眉忽然跳了起来,平静的神情变成了警惕,眉宇间隐有寒意。
龙山桥桥对面,有一个人缓缓走上了桥。
那个人身穿一件极长的黑袍,除了一张脸,近乎真个身子都被黑袍所笼罩,看着就像漂浮在空中的黑色幽灵,显得神秘十足。
陈相锦看着那人微微皱眉,自然是猜到对方要来做什么,只是心中并没什么把握。
从初入天京的第一天被骗,引诱自己入青楼想毁自己清誉,再到藏书楼中葛浩的出现与刁难,这两件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关联,但他们的目的从来只有一个:毁掉陈相锦的前途。
想来是毁清誉不成,继而转成了杀人,他有所猜到,只是没什么准备,见对方没有蒙面隐匿身份,显然是对这场刺杀极有信心,看来今夜,是凶多吉少了。只是他还有一事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
林姣看着桥对面的黑袍人,脸色变的苍白起来,说道:“他是针对我来的。”
陈相锦将雨伞交给林姣,朝前走了两步,安慰说道:“不用害怕,他是针对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