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发榜

时过三日，便是书学院放榜的日子，按照往年的规定，榜单会发放在书学院大门，正点九时放榜。同那日科举完毕的盛景一样，天还未亮，书学院广场上便已经围满了人。

但陈相锦没有动。

客栈内，林姣仰着小脸好奇的看着陈相锦写字，一笔一划都看的极为认真，她实在有些忍不住说道：“哥哥，你的笔太用力，出格了。”

陈相锦回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回话。林姣咯咯笑出了声，捏着袖子替陈相锦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哥哥心中有事，不如歇歇再写吧。”

陈相锦手中的笔停在了半空中，停顿了许久，他才反驳说道：“没有。”

林姣却没有理会他的否定，继续说道：“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哥哥心中挂念着榜单，可为什么不去看看？”

陈相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尴尬了半晌才说道：“榜在那儿，看或不看，都是那样的名次，我为什么要着急呢？”

林姣向来都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陈相锦口中这样说看，自然是骗不过她的，见他低头写了几个心不在焉的字，她低头想了想，说道：“素闻京北的紫罗兰开了，场景极是美丽动人，相锦哥哥若是不急着看榜，倒是可以先去赏赏紫罗兰。”

陈相锦想了想，觉得这样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便答应了下来。

住在京里各大高府考生在家人的陪伴下前来观榜，宽大的石坪道上，人们踮着脚尖仰着脖子看着那面恢弘的石壁。

站在最前方的，自然都是京里各大高府内有名的世家，其次便是各大来自京外的商贾盐贩，天京科举一届不过百人最多上千，其中豪门贵族自然不可能这么多。事实上，站在最前方绝大多数都是京外的商贾豪门，自古天京便有榜前择婿的风俗，他们的儿子晚辈可能没有参加这届的科举，但他们依旧来了，因为他们还有未出嫁的女儿。

如果能够在这一日找到一位榜上有名的女婿，那便代表着他们一家都能够借助榜上有名的考生一举搬入天京，成为唐国少数的贵族，历届的很多京都高府，都是通过这种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的。

正点九时，几名盛京教士在几名吏部官员的共同确认下，贴出了数张大大红纸。

石坪之上响起一片浪潮般的声音，人们这才开始争抢着要看榜，却也不在乎什么拥挤。

陈相锦本想着是要去京北的紫藤萝园，却不知怎么的一路带着林姣走到了书学院，说不担心，其实他心中还是极在意科举的榜单的，或许是因为害怕落榜，才一直害怕去观榜。

行走到书学院广场前时，二人看着前方人山人海，陈相锦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而在这时，宋义从另一旁走了过来。

“陈公子。”

见到来人，陈相锦紧张的心情便有了好转，也迎了上去说道：“宋义公子，这次怎么又是一个人来的？”

两个人互相行了一礼，宋义又向林姣行了一礼，说道：“我是乡下人，家离京都十分遥远，这次也是特地来天京赶考的，自然是只身前来，也多亏是有永盛侯府的抬举，不然我可能就没有这个机会复考了。”

陈相锦也说道：“那你可别看我这样风光，其实我来自西陵，在天京也是有位贵人相助，只是没有永盛伯爵那么强大罢了。”

“哈哈，陈公子说笑了，您以一诗震天京，这种名声可是宋某比不起的。”

两个人并肩向着榜单处走去，林姣没有去打扰两个男人之间的交谈，便欢快的走出茶亭，跻身进了人群。

占据着最前沿，却不是最佳观榜位置的某处，几个商贾富豪站在那处闲聊，眼睛却极为狠辣的观察前沿那些观榜的学生，一旦哪个学生上了榜，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拉他上车，逼他成为自己的女婿，以作为入住天京的一大筹码。

“我看那人相貌英俊，气质不凡，若是他中了，范兄，你可别跟我抢啊。”

某位商贾富人顺着同僚的目光望去，嘲讽笑了两声，说道：“陆兄啊，这位公子我可不敢抢啊，他就是在盛京宴上的陈相锦。”

那位富商便更加疑惑了，问道：“那又怎么了？”

商贾富人笑着说道：“你恐怕只知道他是天下之师郭墨寒的弟子，却浑然不知他身边还有个少女，那可是林氏商行的小女啊，换句话说，他可是长安林家内定的人啊，我又怎么敢抢？我看他身边的那名少年不错，范兄，若是他考上了，你可不要跟我抢啊。”

范氏商人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氏商人，想到那个住在长安的强大家族，实在是难以想象，即便是像林家这样的庞大家族，竟然也会因为某些原因而无法入住天京上层社会，不由得心中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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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文石碑极大，站在书学院广场下，一眼无法尽收眼底，更不用说在这么大一块石碑上找一个名字了。

碑文很大，人们总是习惯性的从最高处往后看，于是排在最前方的那个名字便很快被发现，林姣一眼望去，忽然指着碑文说道：“宋大哥，中了中了！”

陈相锦宋义两个人还在另一边观，听到林姣的呼喊，也赶紧走了过来。

林姣指着碑文说道：“中了中了，第二名。”

却见宏伟的碑文上，那个刻在一人之下的名字：宋义。

“恭喜宋大哥。”

陈相锦微笑恭贺道：“恭喜宋公子，第二名，这是高中啊。”

宋义也看着碑文，久久不能自语，良久后才说道：“谢天谢地。”

便在此刻，几个富贾商人一起拥了过来。

“哎呀……这位公子，气度不凡，才貌双全啊……”

“不如我把女儿嫁给你吧。”

“未来绝对是国家栋梁……”

“这位公子……这位公子……”

宋义也不知所措，竟是被那群人拉着脱不了身。陈相锦微皱眉头，拦住了众人。

“你们做什么？”

驱走了那些个求婿的富贾，陈相锦说道：“你在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快回去吧。”

宋义被陈相锦推着走出人群外，回头着急问道：“你中了没啊？”

陈相锦示意他赶快脱身，说道：“我有好消息，第一个就告诉你。”

“那好，陈公子告辞。”

助宋义脱了身，陈相锦这才回到林姣身边，林姣指着榜单一个一个仔仔细细的寻找，寻找了三遍，却依旧没有找到陈相锦的名字，她不由得有些担忧的放下了手，回头看着陈相锦。

陈相锦却早已放弃了寻找，看着石碑，有些出了神。

“相锦哥哥，其实……不中也没什么，一次就中的，那是凤毛麟角，自开国一来一次就中的就屈指可数，我陪着哥哥在念几年。”

陈相锦没有回答，平静的神情中逐渐看得出淡淡的失落，林姣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紧张的攥着他的袖子，试探问道：“那……我们回去吧。”

陈相锦叹了口气，说道：“我哪儿也不想去。”

林姣轻启薄唇，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犹豫了许久，才说道：“其实，像长安王家一次就高中的本就没有多少，你看，即便是宋大哥，这一次也是第二次重考才得的第二名，相锦哥哥师从郭先生，下次复考，必然是能高中的。”

名落孙山，这种事情必然是悲伤不好的，即便是情绪控制一向极好的陈相锦也无法摆脱落榜后的难过情绪，他转身，缓步向广场外走去，说道：“我初来天京，便是自信满满，我以为我为这一次的科举做足了准备，可结果连名都未曾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