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腾上屋顶,疾风而过,忽地就落在了风家大院的后街。黑衣人一路将风荨带到山林里,风荨明知自己遭了挟持,竟没有叫喊。
冷风穿林打身。
黑衣人放下风荨,他别过身,侧脸问:“为什么没有呼救?”他的声音好似深海寒冰,冒着冷气。风荨道:“我在等。”他问:“等?等什么?”风荨道:“等你。”
黑衣人诧异,他问:“此话怎讲?”
风荨道:“我想知道,上次未能与梁家大公子成婚是不是偶然。”那人问:“所以答案呢?”风荨道:“显而易见,不是吗?”
黑衣人又问:“你不是真的要嫁给梁家二公子?”风荨道:“你若不来,我便是真嫁。你来了,我便嫁不成。”
他问:“你不喜欢梁汐,为何要嫁给他?”他为何断定她不喜欢梁汐,风荨心道:“你肯定是我认识的人。”
一丝不安掠过风荨心头,她只求这是她多想了。
风荨道:“我们家落败的模样,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风家的一系列霉运,或许与你脱不开关系吧?”
他深吸一口气,悠悠地问:“你知道我是谁?”风荨道:“难道你不是曲家山庄的主人?”
风荨说得一点不错,直说到黑衣人的内心深处。
背着月光,他近到风荨身前,在她脖间穴位处一点,风荨昏倒在他的胸膛。他抱起风荨,一步一步踏着坚实的步子,行在沉沉夜色里。
徐大地领着数十人在林边等候,见到黑衣人,迅速迎了上来。徐大地恭敬地道:“主子,马车已备好!”
曲家山庄的主人抱着风荨上了马车,将她平放好,拉过锦被为她盖上。徐大地立在马车外再问:“主子,现在给风家通个信吗?”那曲家主子道:“两三个时辰后天就亮了,事情自然就知晓了。”
马车缓缓而行。尽管是山路,却不颠簸,风荨睡得很沉。
曲家主子褪下夜行衣,摘了面罩。他拉起风荨的手喃喃地道:“有我在的一天,你和风家的每一个人,都别想得到幸福!我会一直纠缠着你,一直,一直!”
山间月光隐隐透进马车里,照出阿良的脸。
他是阿良,他也是曲家山庄的主人,姓曲,名晨风。
风荨醒来后,见到的人依然是潇潇和悠悠。她已不再吃惊,她又来到了曲家山庄,来到这个小院里。她也没了初次的心惊,就彷佛回到了自家别院一般。
见到风荨醒了,潇潇手舞足蹈地比划,悠悠转身跑了。风荨心道:“每次都是悠悠去报信!这丫头跑得确实很快!”
一会儿,悠悠端着吃食回来。
风荨心境宽和了许多,拿起便吃了。她问:“你家主人何时来见我?”她二人只摇头。
次日午后,按照时辰,此刻,风荨应该是已嫁到梁家的。良辰吉时就这么被耽搁了,想山下的风家和梁家又是一番怎样的混乱!
潇潇和悠悠出去了,风荨走到门口,见院中无人,墙门处往日的守卫亦不见踪影,这大大超出预料!风荨一步一环顾,查看周身的环境。
山中景致映照在山庄里,别是一番情绪。
院中零零星星走动着仆人,他们只忙着自己的事,仿佛看不见风荨般,无人与她说一句话。风荨几度拦下人,都被无情地给推却了。
走着走着,风荨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只是一晃就不见了。风荨寻思:“那背影好像张婆!”她追过去几步,那妇人匆忙回头,风荨看得准确,她就是张婆!风荨喊:“张婆,是我!我是风荨啊!风家的大小姐!张婆您等等,您怎么在这里?”张婆定然能听到风荨的呼唤,可是她不但不停下脚步,反而小跑起来。张婆混进一群做打扫的下人里,风荨双目张望,就怎么也寻不到她了。
忽然听到有人叫她:“风大小姐!”那不是徐大地又会是谁!
风荨道:“又见面了!奇怪,这次怎么不是徐兄弟去接我?”徐大地道:“大小姐困在府里,一步不移,我就算插翅能飞进,我也飞不出去啊!”
徐大地不能进出自如,但是他家主子却可以。这不正是侧面说自家主子的武功高强嘛!
风荨道:“可昨日那人却轻而易举地飞进飞出。他就是你们的主子吧?”徐大地赔笑道:“实不相瞒,情况特殊,还望大小姐不要见怪。请大小姐移步!”
风荨问:“带我去哪?去见你家主子吗?”徐大地道:“稍后大小姐便知。”
徐大地说话很留分寸。风荨道:“徐兄弟,曲家山庄修建得如此好,肯定要花不少银子吧。这曲家是做什么营生的?杭州府里的大生意人,我虽不全识面,却都是听说过的。”徐大地道:“实不相瞒,主子绝不是打家劫舍的山匪祸乱,主子也是有正当谋生路子的。其中细节嘛,容小人不便多说。”
风荨道:“能得徐兄弟做帮手,真是你家主子的幸事!”徐大地退却说:“小人才是多蒙主子照顾,所做之事皆是尽责,理应如此!”
二人在一个三层观景楼前停下。此楼名为“景楼”,是观赏曲家山庄布局和眺望山下最好的地方。
在景楼前,徐大地作揖道:“请大小姐上楼!”风荨问:“徐兄弟你不同去?”
徐大地道:“主子已在上面等候,莫非大小姐怕了,不敢独去?”风荨学着徐大地的腔调道:“实不相瞒,我看这楼修得极好,上面风景定是很风流,想邀你同赏,怎么会是怕呢?我倒迫不及待要去一览风光!”徐大地道:“如此甚好!风景小人就不同赏了,多谢大小姐惦记!请您上楼!”
风荨仰望,沉思片刻后,她不紧不慢地迈上台阶,一步一步稳稳地上到顶层。
顶面是一个大平台,视野果然开阔,风荨的心气豁然明朗。
与此同时,风荨也第一眼看到了对面一人背身而立。曲晨风在赏景,也在等人。
面对面的这一刻,终于还是要面对的。于风荨也好,于曲晨风也罢。
风荨直截了当地问:“你我莫不是认识?”那人不语。
风荨再问:“若不是认识,昨夜你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此时又为何背立而见?再想前两次你‘请’我来,却避而不见。恐怕不是避而不见,而是不敢见我吧?因为你怕身份暴露!”
曲晨风仍不语。
风荨再道:“既然你已请我上楼,却要始终背对着我吗?”
曲晨风终于说:“你还是猜到了,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他缓缓地转过身,风荨的双眸猛然被灼了似的。
昔日衣衫破旧的阿良,此刻换上了华丽的服饰,变成了此刻的曲晨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