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在金陵也属名门望族,和甄家、贾家、史家等勋贵不同,李家是书香门第,历代都有人通过科举正途做官。
自李守中卸任国子监祭酒后,李家有些势衰,但李守中当年任国子监祭酒时的学生,如今大多都已出仕,李守中对他们的影响力还在。
而且李守志还在江南学政的任上,掌管着江南省一应科考事宜,江南省的举子见了李守志,都要称呼一声坐师,这些都是李家无形的人脉。
李家二代中,李守中的长子李恢已经出仕,如今在庐州任通判,次子李逸如今也中了进士,李家旁系之中,也有不少人在江南为官。
李守志几个月前大病了一场,如今正在府里安心养病。
陆璟兄妹拜见李守志和罗夫人后,罗夫人便带着陆芷瑜和李纹,李绮叙话,陆璟则留在李守志房内。
“自你幼时,我便觉得你科考有望,不曾想你竟高中状元,超出我的期望多矣。”李守志脸带笑意道。
“全赖诸位长辈教导,若是没有姨夫的帮助,侄儿也难有现在的成绩。”陆璟语含悲痛道。
回想一路走来,李守志对他的诸多提点和帮助,陆璟不由的悲从中来,有些伤感道:“还望姨夫多保重身体,莫要思虑过度。”
李守志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恐怕熬不过几个月了,他对此已经看开了:“莫要为我担心,生死轮回,我已经看淡了,唯一所虑着就是你姨妈和纹儿,绮儿。”
李守志的年龄并不大,如今还不到四十,李纹今年刚满十三岁,李绮年方十一岁。
陆璟忙劝慰道:“姨夫莫要说丧气话,只要好好保养,将来春秋鼎盛,亦不在话下。”
“怀瑾不必安慰我了!”李守志摇头苦笑道,“你既然进了翰林院,正好我有一好友,在翰林院多年,我会修书一封,你入京后可以去拜会他。”
“多谢姨夫为侄儿打算!”陆璟拜谢道,翰林院内多点熟人,对他快速站稳脚跟也有好处。
“他能提点你的也有限,只是在翰林院资格老些罢了。”李守志感慨道。
“翰林院实则是个熬人的地方,我这位好友在里边熬了十几年,如今也只是个侍讲学士罢了,即使外放顶多是一任知府而已。”
“不过你与他不同,你身为状元,顶多两三年就会被安排到六部。”
“侄儿明白。”陆璟点头道,若是没有背景,那些庶吉士只能在翰林院,慢慢的熬资历升迁。
有不少人在翰林院熬了一辈子,到头来只是从翰林变成老翰林,既无实权也无多少俸禄,还不如外放为官。
不过翰林院是人才储备库,和皇上接触的机会极多,六部官员定期会到翰林院开讲,若是被皇上看重,升迁的速度也极快。
李守志随后将他为官多年的经验,告诉陆璟,说完这些后,继续道:“以后你在京城,若是有机会帮衬,就帮衬我那苦命的侄女一把。”
“姨夫说的可是李纨?”陆璟问道。
“不错,当年我就不同意将侄女嫁到贾家,奈何大哥看重了贾珠的才学,这才和贾家定了亲,谁知我这侄女福薄,嫁过去不到五年,贾珠便去了!”李守志感叹道。
若是当年大哥能够接回侄女,侄女也不会困守贾家,李家无人在京,可想而知,侄女这些年在京中过的如何艰难。
“姨夫放心,若是能帮我自然会帮。”陆璟点头道,随即想到李纹最后是嫁给了甄宝玉,便将甄家、贾家、王家等几家的情况,以及京中的局势告诉李守志。
李守志点头道:“自去年你来信,知会江南盐政一事后,我便和大哥谈论过朝中局势。”
“你且放心,我李家自定鼎门风起,便紧守家风,极少和那些权贵来往,也从不掺和他们那些事情。”
陆璟随即问道:“纹妹妹今年也十三岁了,快要及笄了,可打算定亲?”
李守志脸色悲苦道:“纹儿孝顺,不愿此时定亲,不过好在若是我去了,她也只是守孝一年,不会耽搁太久。”
随即想到李纨还在贾家,便说道:“若是贾家日后遭难,还望你能救下我那侄女。”
“姨夫放心,李纨母子应该不会有事,若有意外,我自会出手!”陆璟点头道。
三天后,陆璟拜别李守志,带着妹妹轻车简从,来到凤阳。
晚饭过后,陆俊将陆璟召到书房,语带质问道:“你怎会想着要当林如海的女婿,可是如海主动提起的?”
如今林如海在官场得罪的人太多,陆璟若是成了他的女婿,以后的仕途必然会受到影响。
“和老师关系不大,是侄儿看重林妹妹的性情,这才主动向老师求娶!”陆璟忙回道。
“我看你是色迷了本心,我已经使人打听清楚,如海的女儿自小身子骨便不好,恐在子嗣方面有所不妥,你若是娶了她,置我陆家传承于何地?”陆俊沉着脸轻斥道。
“这点二叔不必担心,去年侄儿就已经请名医替林妹妹诊治过,她只是有些先天不足而已,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身体已无大碍。”
陆璟随即将黛玉的病情,已经当初杜仲对黛玉的诊断,详细告诉陆俊。
陆俊听后,并未罢休,随后将他派人打听到的事情一一摆出来,询问陆璟。
陆璟替黛玉解释的同时,穿插着将贾家的一些事情告诉陆俊,最后说道:“二叔放心,林妹妹性情贤淑,才学出众,芷瑜和林妹妹感情非常好,对林妹妹也非常认可!”
陆俊看陆璟依然心志坚定,叹气道:“你是非她不娶?”
陆璟神情坚定的点头道:“若是二叔见到林妹妹,必然会满意的,侄儿能娶到她,是侄儿的福气!”
陆俊凝视陆璟良久,见侄儿并不退缩,叹道:“也罢,你好自为之吧。”
陆璟看陆俊仍未认可,便将黛玉平常写的一些诗词,挑出几首,说给陆俊听。
雨窗闲话,笑浮生。何限,是非今昨。几遍青山酌对好,依旧黛眉当阁。洒道轮香,润花杯满,不似前秋恶。
绣才捲,一楼空翠迴薄。擬泛烟中片叶,但两湖佳,处任风吹泊。山水清音听末了,隐岸玉筝金索。头上催诗,枕边滴梦,慢惜瑶池落。相看不厌,两峰天际孤削。
榜人遥泛绿,杏叶乱飞黄。缚竹为新槛,逢渔认野航。
树摇山影合,波动月分光。闻说西施面,梅花不倩妆。
…..
陆俊越听越觉得稀奇,诗意磊落,意境精巧,格调也是萧索疏淡,雅洁高致,一股名士之气油然而生。
芳草才芽,梨花未雨,春魂已作天涯絮。晶帘宛转为谁垂,金衣飞上樱桃树。
幽思茫茫,扁舟何许,夕阳一片江流去。碧云犹叠琴头山,月痕休到深深处。
听到此处,陆俊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些真是她所写?”
陆璟看陆俊动容,便知道黛玉的才华,已然征服了二叔,忙点头道:“不错,这些都是芷瑜从林妹妹那里听到后,告诉侄儿的,二叔从这些诗词中,亦可见林妹妹品性之高洁,不同于一般女子。”
陆俊闻言,又自赏析一番,从中品出更多的深意,亦从遣词用句中,判断出是出于女子之手。
对林黛玉小小年纪,能写出如此多的佳作,心中亦是惊叹不已,甚至觉得能比肩那些千古才女。
以诗词而窥人见性,连带着对林黛玉的看法也发生了转变。
陆璟看向二叔,随即问道:“侄儿知道的还有几首,二叔可要继续听下去?”
陆俊不由自主的点头道:“继续!”
秉晓看春色,东风拂槛西。近随青阶合,远与白云齐。
百舌声初度,千峰翠欲迷。望来处处碧,掩映落花溪。
......
陆璟说完后,便停下来,看着陆俊。
陆俊犹自沉浸在诗词的意境中,良久方回过神来,仍是忍不住惊叹,对林如海的女儿也产生一种好奇,小小年纪,诗才便如此出众。
随即看到侄儿期待的目光,沉吟一番道:“本来你婶娘要八月进京为璃儿送嫁,既然这样,就让她提前随你一同进京,去见见如海的女儿,若是真如你所言,便让你婶娘为你主持下聘的事。”
“多谢二叔成全,侄儿一定会照顾好二婶的。”陆璟忙拜道,心中也是长舒了一口气,二叔能让二婶随他进京,态度已然发生了改变,也算是初步认可了他的婚事。
陆俊看侄儿信心满满的样子,一时间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摇摇头,随即问道:“对于婚期,你有什么想法?”
“林妹妹毕竟还小,侄儿倒是想晚两年再成婚。”陆璟想了想说道,按虚岁来算黛玉今年是十四岁,不过真正算起来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小萝莉,因此他不想那么早就娶黛玉进门。
“十三四岁也不小了,这个岁数嫁人的亦不在少数,何况如海的身体…”陆俊叹道,虽说大多数父母都会将女儿留到开笄后再嫁,但他主要担心林如海的身体能不能支撑住,若是中途林如海去世,陆璟的婚事还要再耽搁几年。
“先把婚事定下来再说吧,至于婚期,还是看看老师的意思吧。”
陆璟明白二叔的顾虑,他也不确定林如海能不能,等到黛玉开笄之年,还是定下婚事后,再和林如海商议婚期吧。
“也好,此事再议吧,我会和如海商议此事。”陆俊点头道。
“璃妹妹的婚期定了吗?”
“还未彻底定下来,大致应在十月间。”陆俊说道。
“侄儿在京时,和成玉多有往来,其人性情不错,也算是良配。”陆璟点头道,随后将他对沈良的观察和评价告诉陆俊。
说完婚事后,陆俊和陆璟二人聊起京中的情况,尤其是陆璟将他的一些猜测告诉陆俊,免得陆俊落入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