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酷暑,太阳毒辣的悬在天上,聒噪的蝉鸣一波压过一波,偶尔有几阵热风刮过,却让人心情更加烦闷。千倾倾俯在桌案上,手里摇着小扇子,被席卷而来的困意笼罩,小脑袋一磕一磕,似乎一点外力就能让她倒下。正要被周公带走下棋时,院子里突然传来千父千母急促的脚步,还有特意压下去的说话声。千倾倾一个激灵坐起来,好奇心驱使着她悄悄的来到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想听清楚他们说的什么。
院子里,千母压着嗓音,语气急切:“夫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初我们逃难到这里……”
千父打断她,低沉着嗓音道:“如今这形式,怕是魔肆们又横行了,我且去看看,你就在家里,照顾好倾倾。”
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千倾倾急忙坐回原位,继续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瞌睡。没一会儿,千母果然推门进来了,她小心的将千倾倾抱回房间,又将薄被搭在她的肚子上,摇着扇子为她驱暑。本来是在装睡的千倾倾立刻感觉到了困意,眼皮越来越沉重,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已是日落西山,千倾倾揉了揉眼睛,却没看见父母的影子,她喊了几声,依然无人回应。她起身来到了院子里,只见千父千母正在石桌上写着纸符,应该是写了好久,此刻已经摞的很高了。
“娘亲。”千倾倾揉着眼睛来到千母旁边,拉住她的衣角,望着正将纸符塞进一个个小口袋里的父亲,疑惑的开口:“爹爹,你们在干什么?”
“刚好你也醒了,”千父将一些塞好纸符的口袋放进一个小篮子里递给她:“一会儿随我出去一趟。”
“夫君!”千母夺过篮子,往日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却满是不可理喻,“不能让倾倾去,外面太危险了。”
千父笑了笑,轻轻握住千母有些冰凉的手,柔声道:“娘子是不相信我吗?”
千母低下眼眉,脸上阴云密布:“你是我夫君,我自然是信的,可倾倾还太小……”
“娘亲,孩儿不小了。”千倾倾挺直腰板拍了拍胸脯,“昨日孩儿已经可以吃三碗米饭了!”
千母闻言忍俊不禁,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叹了口气,拉住他俩的手语重心长的交待:“送完东西就早点回家,记住了不要乱跑,你们爷俩老是打断我说话真是醉了。”
“放心吧娘子。”千父一手将千倾倾抱起,一手提着篮子,“倾倾早晚要知道。”
出了门,千倾倾就感觉气氛与往日不同,此刻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上一丝风也没有,干燥的空气炙烤着皮肤,让她感觉到很难受。如此萧条的场景,千倾倾还是头一次见,她挣扎着要从父亲怀里下来:“爹爹,我自己可以走。”
“也可以,但是要紧紧跟着我,不要胡闹。”千父放下她,又从篮子里拿出几个小口袋,对她说,“走,把这些口袋送给牛婶。”
“好嘞!”千倾倾连蹦带跳的往牛婶家走,村子里的路四通八达,但是村里各家各户的住所千倾倾早已了如指掌了。
来到了牛婶门前,千倾倾使出吃奶的力气的拍门喊:“里面的人快出来!”
“不可,”千父揪住她的衣领,宛如拎小鸡似的将她拎起,严肃的对她说,“要有礼貌。”
“晓得了,爹爹。”千倾倾委屈的缩成一团,一双大眼睛好像马上就要溢出泪水。
“切记,声音太大会引来魔肆。”千父沉着脸扣了扣门。
“什么是魔肆?”千倾倾声音小了一些。
“说来话长。”千父揉了揉她的脑袋,示意她先不要问。
“吱嘎——”
老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响声,在夜里尤为突兀,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门后探了出来,开门的正是二牛,看清楚来人,他仿佛看见了救星,一下扑到沈父怀中哭喊:“沈伯伯,救救大牛吧!”
沈父接住二牛,替他抹掉脸上的眼泪,告诉他:“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救你长兄,还有,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要做个男子汉。”
千倾倾仰着小脑袋,恶狠狠的盯着千父怀中的二牛,二牛感受到灼人的目光,慌忙擦干眼泪从千父怀中下来:“快来看看我哥哥吧,我娘在里面等你们呢。”
大牛二牛家在村子里还算宽裕,院中的池子里还种了荷花,如今正是荷花生长的季节,荷花本该争相怒放,但此刻荷花池中的荷花却全都衰败了。就连池边的柳树也掉光了叶子,树皮干瘪的宛如大火烧过一般。
“哇哇哇——”不知从哪儿飞来几只黑色的乌鸦,怪叫着落在柳树枝干上,滴溜溜的黑眼珠一眨不眨的盯着走在院中的三人。
感受到寒意的千倾倾缩了缩脖子,刚才在家中热的没法,大牛他们家倒是凉快的紧。
推开卧室的门,只见大牛双目紧闭躺在榻上,嘴唇青紫。牛婶坐在旁边,掩着面哭泣。
千父嘴唇紧抿,掏出一张纸符贴在大牛额头上,一缕缕黑色的烟雾便从他身体中飘出来,没一会儿就幻化成了人形。千倾倾看的目瞪口呆,那人形渐渐长出狭长的红色眼睛,嘴巴咧开“咯咯”的怪笑。与其说笑,倒不如直接说是骨骼挤压在一起发出的声音,它紧紧抱着大牛,恨不得长在他身上似的,让人看了寒毛直竖。
“看见了吗?”千父蹲下身子,问千倾倾。
“诶?”千倾倾回过神,再看看其他人,好像都看不见那个怪物一般,只是望着他们俩,一脸无助。
“将它画下来。”千父递她一支红色的毛笔,笔尖有一点黑色,笔身隐隐泛着微光。
千倾倾接过,问:“画在哪里?”
千父抬起她的小手,笔尖指着躺在榻上的大牛:“画你想除掉的魔肆,用你的心。”
她望了望父亲,又看了看一旁无助的二牛和牛婶,一股气涌上心头,她屏息凝神,指尖用力的捏着笔身,在心里描绘出鬼丑恶的神态,手中的笔上下翻飞着,面前渐渐形成一个金色的符咒,千倾倾猛的睁开眼,口中喊出一个字:“去!”
金光越来越刺眼,唰的一声冲向床前,那鬼怪凄厉的长啸,渐渐被撕成了碎片,消失在了金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