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家的女儿死了,往日的小恶霸突然离世,村子里却没有一个人笑的出来。千倾倾的去世,对每个人都有些打击,邻里乡亲来探望千父千母,每每看到伤心欲绝的千母和一下苍老好多的千父,除了惋惜和安慰之外,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最后都只是拍拍千父的肩膀,嗫嚅着道别。怕他们在丧女之痛中走不出来忘记填饱肚子,村民们每日破晓,便将自己家种的瓜果蔬菜,还有鸡鱼肉蛋放在门口,无声胜有声,哪怕他们送过去是什么样,还回来的是什么样。
这日清晨,在千家的围墙上,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俯在那里,手中掂着食盒,于往日一样来给千倾倾送早餐。听到千倾倾死讯的那一刻,他是最不相信的。今日下了晨练,他就急匆匆的往这赶,他不相信千倾倾死了,往日里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她,怎么可以说走就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一定要见到千倾倾。
院子里空无一人,中堂的屋门紧闭,宋亦抹掉眼泪,从围墙上轻轻的跳了进去。脚刚落地,一阵天旋地转,他就被一只手提了起来,被迫和一个面容精致的男人面对面。
“哎呀呀~”凤袭望着满眼泪花的小娃娃,忍俊不禁的调侃起来,“你哭什么?”
宋亦听他问自己,挥舞着拳脚,眼泪更止不住的往下掉:“放开我,放开我!”
“嘘。”凤袭伸出食指按住他的嘴巴,狭长的凤眼眯起,凑近他耳边小声的说:“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救你小媳妇的。”
宋亦胡乱的抹着眼泪,好看的桃花眼泪眼婆娑,哽咽着问:“你是谁?我没有小媳妇。”
“呵~”凤袭勾起唇角,指了指他手里的小饭盒,悠悠道:“这不是给你小媳妇的?”
闻言,宋亦彻底绷不住了,思绪宛如一团乱麻,眼泪就好像决堤的洪水,哽咽道:“我……她……”
望着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家伙,凤袭实在不忍心继续逗他:“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可不能哭呀~”
他双手并用的抹着眼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的这么伤心,他从小到大,都是很坚强的,要说哭那最早也应该是他呱呱坠地的时候了,可如今,他再也坚强不下去了。
“你能……救……她吗?”
凤袭摇摇头,“我不能,但是你可以。”
宋亦听了,点了点小脑袋,语气带着哭腔,但却十分的认真:“好,那把我的命拿去……就是了。”
“哎呀小家伙,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呀?”凤袭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
“能先把我放下来吗?”宋亦无力的蹬了蹬腿。
凤袭也没有继续纠缠,直接将他放在地上,替他整理下衣服,凭手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你不用死,只需要拿上这个,去黄泉那里把你小媳妇从孟婆手里抢回来。”
“黄泉……如何去得?”宋亦接过瓶子,握在手中紧紧贴在胸前,小小的脸上满满的视死如归。
凤袭抚了抚下巴,果然没有看错这小家伙。千百年来,他还没有遇到一个能像宋亦心思那么的干净的孩子,强忍着热泪教他道:“握住这个瓶子,心里默默想着那个地方就好。”
话音刚落,宋亦就闭上眼睛照做,凭空消失在了院子中。凤袭皱了皱眉,无奈道:“哎呀呀,怎么不听我把话说完,孟婆可是会吃活人的呀。”
黄泉八百里,黄沙遍布,寸草不生,漫天皆是雾气,白茫茫看不到尽头,一片荒凉死寂。路上一朵接一朵的彼岸花妖艳的绽放着,在雾气中如同鲜血一般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殷红,似乎在引导着亡灵通往永生。
宋亦看着如此蛮荒之地,将瓶子小心的放在胸前的口袋里,一只手紧紧握着腰间的木剑,跟着彼岸花往前走,一路上看见许多苍白之人,垂着头死气沉沉,他一个也不放过,仔仔细细的一个接一个寻找。
不知往前走了多久,似乎看见一个破败的小房子,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正在一个大锅里搅拌着什么。旁边围了许多亡灵,正一个接一个的接过她手中的汤,仰头一饮而尽。宋亦心想,这便是孟婆了吧,一路走来并没有看见千倾倾的身影,难道是被她抓走了?
他快步向前,挤过那些亡灵径直走向孟婆,用着那无比稚嫩的嗓音开口:“婆婆,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女孩?”
听到有人说话,孟婆缓缓的转身,动作迟钝无比。孟婆一身粗布衣,苍白的白发用一只珠钗草草的挽起,衰老的皮肤斑斑点点,拼命的睁大浑浊的眼珠打量着面前的小娃娃。
“婆婆,你有看见一个小女孩吗,个子和我差不多高的?”怕她耳朵不好使,宋亦又大声的问了一遍,还给孟婆比划了一下。
“小女孩?”孟婆开口,她的牙齿已经掉光了,声音沙哑且刺耳,宛如沙粒刮过瓷盘,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嗯,一个小女孩。”宋亦点头。
“没见过。”孟婆摇头,转身继续僵硬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但我看见一个活人入了黄泉。”
“神仙在天上归玉帝管,活人在地上归皇帝管,死人在地下归阎帝管,但活人进了黄泉,就归我孟婆管了。”孟婆语气不急不缓,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他听,“你找的女孩我好像有点印象,她好像跑进了我的屋子,本来想理完今天的亡灵再去找她,既然你来了,那就把她带出来吧。”
宋亦将信将疑的望了望孟婆身后破败的房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既然不信我,那便请回吧。不过那孩子浑身是伤,啧啧,做孟婆汤的汤引在合适不过了。”孟婆斜眼望向他,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
宋亦皱眉,提着木剑就进了屋子。刚踏进去,腐朽之气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呛的他眼睛都睁不开,千倾倾如果也在这里,那她肯定更加受不了了。
屋内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灯,梁上悬着许多长长的白绫,灯光照在上面的污渍上,分不清是血还是其它什么东西。宋亦还未往前走几步,便绊到一个软乎乎的物体,他急忙低头,正是昏迷过去的千倾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