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秦立言语中带着深深的疲惫,语气虽然冲了些,但是也比两个人来之前预料的那个形象好了太多。
从两个人对秦容背景的调查,以及从各个方面的综合角度来看,秦立应该是一个脾气暴躁,不长脑子,并且妄自尊大的那类人,然而现实告诉他们并非如此。
这很奇怪,但秦容被家暴是事实。
苏溪承努力抛开个人成见,看出了秦立不想浪费时间,于是果断舍弃来之前跟季安商量的谆谆善诱,直接进入主题:“我们是为了秦容的事来的。”
苏溪承看着男人丝毫不惊讶的表现,料想对方看见他们的第一眼就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来原。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个人,只道:“秦容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你最是清楚,她童年痛苦的根源来自于你,我不指望你有悔过之心,只希望你能把知道的事告诉我们。”
季安在一旁站着,没有说话,比起苏溪承,他可没资格质问秦立。
秦容拥有一个跌宕起伏的人生,这人生还与开心快乐等词汇无缘,痛苦与绝望占据了生命的大半部分,如果只将这归根为命运的命途多舛,那也太不符实际了一些。
他们更加相信,所有的巧合背后,是已经提前写好的剧本,所有痛苦的经过,都是早已谋划好的恶意。
三个人站在拥挤小客厅里,秦立也沉默着,没有人说话,空气就变得渐渐有些压抑。
秦立的手微微有点抖,片刻后他坐下,抖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自嘲的笑了一声:“我就是个脾气不好的神经病,能知道什么?”
这是个让他痛苦的话题。
秦容是他痛苦的根源。
但两人却因为秦立的话呼了一口气,面上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秦容的一些倒霉经历,他们有怀疑,却始终下不了结论。
但秦立的态度,已经能从侧面表明这里面有问题。
苏溪承突然上前一步,直视秦立的眼睛,他在里面看见了沧桑和疲惫,却没有暴虐的阴影:“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现在的情况……”
他顿了顿,然后有些不太愿意承认的道:“我们和秦容的关系现在并不是很好,至少她还没有到相信我们的地步……可我们确实是想要帮她。”
“所以我们才来找了你。”
他要改变结局,阻止秦容再次走向那个死局。
而想要阻止,首先需要了解。
“你得告诉我们事情的经过,我们才能帮她。”
季安侧目,至始至终未发一言。
其实调查这种事根本没有必要亲力亲为,苏溪承或许是因为对秦容有些别样的感情才会这么主动积极,他却是因为愧疚。
重生者有这么多人,对秦容有愧的起码占了一大半。
季安觉得很疲惫。
还人情很累,做错了事情想要取得原谅更累,他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可也不算绝对的坏人。
苏溪承语气很诚恳,但他太心急了,他的急切表现在他的脸上,让人觉得他诚意十足的同时,也会让隐在幕后的对手抓住他的弱点。
季安突然打断他。
“秦先生,能告诉我您的儿子现在在哪工作吗?”
秦绒,毕业于b大金融系,目前还是季氏集团的文职员工。
季安早就调查清楚了所有的情况,他问这个问题,是在试探,也是在威胁。
秦立的脸色在刹那间变了一下,这个情绪变化非常小,但还是被两个人捕捉到了。
苏溪承心情渐渐冷却,他背后发冷,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季安道:“您把知道的情况告诉我们,我可以给您的儿子升职加薪,不然他的工作就要暂时搁置一段时间,专心回家照顾生病的您可能更重要一些。”
这是在拿工作威胁。
与苏溪承的诚恳和平缓不同,季安一上手就掐住了命脉。
秦立顿住了。
他抬眼,看苏溪承,又看季安,片刻后竟然笑了:“拿我儿子的工作来威胁我?”
秦立:“你们这些人总是这样,喜欢威胁人,拿钱,拿工作,甚至拿命……我就不明白了,季家家大业大,怎么就盯准了我们?”
苏溪承眼神变冷:“我们从来没说过和季氏的关系。”
在季安刚开口时秦立那微变的表情,就已经暴露了一切。
秦立现在明白也已经晚了,他抛下伪装,漏出尖牙……这个男人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从刚才的谈话就可以看出来他是多么擅长捏造谎言,这样的人精明而且善于隐忍,也实在看不出这是一个喜欢赌博喝酒,还家暴女人的男人。
秦容在这个男人的眼皮子底下全须全尾的长大,已经是一种本事了。
“秦容出国后的资料虽然查不到,但是在她之前的事情可是没有丝毫隐瞒,秦先生,儿子是亲生的儿子,女儿是抱错的孩子,荣誉都是儿子的,耻辱是女儿的……你要真是亲疏远近分的这么明白,为什么不最开始就把自己的女儿找回来呢?”
苛待一个无辜的孩子,是最让人不齿的。
秦立脸上的笑没有了,伪装也没有了,他恢复成了开门时的那个样子,平静极了。
“你们觉得我无耻?”
他抬了抬自己的胳膊:“我这条胳膊废了,是秦容搞的。”
他又指了指厨房墙面上的一把刀:“每次我控制不住脾气想要打人的时候,这把刀都会握在她的手里。”
他回忆了一下,此刻想起仍就背脊发寒:“那时候她才七八岁,她还以为我没发现,可是后来哪怕我不刻意去看那个放刀的位置,都知道她的手里握着这把小刀。”
秦立看着两个人发愣的脸,心里面莫名的爽极了,这些人什么都不懂,却凭着优越感硬要插上一脚:“她十二岁的时候,设计更改了我的工作报告,让我直接被上司炒了鱿鱼。”
他笑了一下,再次用抖着的手倒了杯水,端到两人的面前,脸上是刻意压抑后的平静。
“我每次看到她,都会莫名其妙的烦躁……也许是我害怕她的眼神,所以你们说我家暴她,我无法否认。”
因为恐惧,所以去伤害,去施虐。
“后来有人找到了我,给了我许多钱,让我去看病,让我对我的儿子好,让我不要伤害到儿子。”
秦立说到这里的时候竟然又笑了:“我以为那些人是为了我好,我以为是碰到了好心人,我以为生活并没有那么糟糕,至少还有不相干的陌生人愿意帮我……最可笑的是,我以为的这些全都是真的。”
他咳嗽了几声,然后露出厌恶的情绪:“他们说,不要去伤害儿子,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女儿身上,别让她好过!”
他们一家的幸福,要靠着凌虐女儿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