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薛皇后起身时，琦贵人早就在偏殿等着了。薛皇后梳洗打扮好了，便走到偏殿。

琴竹已经上了茶，偌大的偏殿只有琦贵人一人，薛皇后站在帘子后边上下打量着于琇莹。一身浅蓝宫装，三千青丝挽成一个抛家髻。头上插着几只碧玉簪子，朴素却不失规矩。

薛皇后走出帘子，坐在凤椅上。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琦贵人连忙跪下请安道。

“起来吧，坐。”薛皇后浅笑道。

“谢娘娘。”琦贵人坐回了位子，眼中余光一直打量着薛皇后。

虽然薛皇后已经是快四十的人了，但薛皇后保养得当，脸上却是一点也没有岁月留下的痕迹。一身大红宫装称的薛皇后肤如凝脂，怪不得皇上还是这么宠爱薛皇后。

“这几年来宫中便只有本宫一人，晨昏定省早已荒废了。本宫也养成习惯，晚些起来。”薛皇后凤眼瞧着琦贵人道“往后，琦贵人大可不必如此早的便在坤宁宫等着。也可学学本宫，贪睡一会。”

“是。”琦贵人微微点头道。

“琴竹，去将本宫给琦贵人准备的礼物拿来。”薛皇后带着指套的手放在扶椅上敲打，脸上虽是笑着，但眼中着实是没有笑意。

没过多久，琴竹便捧着一个檀木盒子回来了。

琴竹站在琦贵人面前打开，盒子里装的是一只赤金石榴镯子。

“这只镯子名为赤金石榴镯子，寓意多子多孙。今儿就赏赐给你了，望你日后多为皇上繁衍子嗣。”薛皇后眼中泛着冷意。

“是，嫔妾记住了。”琦贵人行了个礼，便叫婢女将镯子收了下去。

“本宫育有瑾年，书年，黎年还有嘉雪。相必你入宫前便听闻过本宫的独女吧，嘉雪早夭，本宫悲痛欲绝。特将嘉雪生前居住的宫殿更名为嘉怡宫，摆放嘉雪生前遗物和画像。这宫中唯有你的长春宫同嘉怡宫是最近的，你往后不论有事或无事都不要靠近嘉怡宫。”

“是，嫔妾记下了。”

“你去吧。”薛皇后道。

琦贵人行了个礼便退下了，才刚背过身去便听薛皇后道“入了宫，安分守己便是，不要动你不该动的念头。你应该知道怡妃的，她的下场可不是很好。”

琦贵人身后发麻，但却还是稳了稳身子，转过身像薛皇后行了一个礼便下去了。

琦贵人走后，薛皇后便摆驾来了魏王府。

薛皇后同魏王府原是没有什么交集，也不大走动。今日居然会为了佟熙雪而亲自来到魏王府，李侧妃有种不好的预感。

佟熙雪虽聪明，但从未经历过后院的肮脏事，即便知晓了有人下毒，却也没有法子从都是她的人手的魏王府中查起。

可皇后便不一样了，皇后往前在家中便见过这些肮脏事。入宫后，也历练了这么多年，怕是一眼便瞧出了端倪。

薛皇后没有在前厅和这些小妾们多做纠缠，马上便来到了佟熙雪的熙宁院。

“给皇后娘娘请安。”知书和知礼在门口请安道。

“免礼。”

“你们二人不在里屋伺候郡主在外头做什么？”李侧妃道。

“回侧妃的话，毓王妃和小小姐在里头，郡主说让我们在外头先侯着。”知礼微微俯身道。

“吱”的一声，厢房门打开了，出来的是毓王妃和佟姝幼。

“给皇婶请安。”毓王妃俯身道。

“姝幼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薛皇后笑道“你们二人也是来瞧熙雪的？”

“是。”毓王妃微微点头道“郡主说她身子不适，不能下床，便让我出来请您进去。”

薛皇后浅浅一笑，便走进了里屋，瞧着佟熙雪脸色苍白的靠坐在床上，手里还拿着书。

“熙雪给皇后娘娘请安。”佟熙雪坐在床上俯身道“熙雪带病在身，不能下床请安，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你身子不适，无需多礼。”薛皇后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道“本宫想同你单独谈谈，可否方便？”

佟熙雪不知薛皇后何意，但还是浅笑着让所有人都下去了。

薛皇后也挥散了带来的宫婢，琴竹将毓王妃和侧妃小妾们都带了出去。

房里便只剩下了佟熙雪于薛皇后二人。

“昨日本宫同太后下棋，听太后说，你中了朱砂泪，便出来瞧瞧你。你的身子可还好？”薛皇后看着佟熙雪惨白的脸，还强撑着。仿佛瞧见了佟嘉雪当初躺在床上快要归去，便不由的心疼。

“多谢皇后娘娘，熙儿还好。”佟熙雪不知皇后为何会如此关心自己但却乖乖的回了。“熙儿所食不多，只是三弟弟为我受了这罪。”

“你可知是何人下的毒？”薛皇后问道。

“熙儿不知。”佟熙雪咬了咬唇“只是熙儿已经再查了，必定会把凶手找出来的。”

“你可知，这魏王府是李侧妃当家，这府中人手有多少是李侧妃的人？你除了知书知礼又有多少人是信得过的？”薛皇后不再看着佟熙雪，这张脸太过于熟悉，倒让薛皇后十分伤感。“你现在可还觉得查得出来？”

佟熙雪愣住了，从小到大，她从未关心过这些事。她是嫡女，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她觉得后院的妇人不会胆大去动手杀她，便从未收买过任何人。

“本宫在家时便见过了这些肮脏事，你现如今羽翼还没有张丰满，便如此高调行事，碾压家中庶妾。”薛皇后道“看不惯你的人兴许多了去了，再遭有心人挑拨，你自然在劫难逃。”

薛皇后瞧着佟熙雪一眼不发的样子，仿佛感觉自家女儿受了委屈，于心不忍，便道“这些日子本宫可以将琴兰借你，护你周全。”

说罢，便欲起身离开。

“伯母。”

佟熙雪忽然叫住薛皇后，眼眶通红道“伯母为何要同熙儿说这些，您大可以同其她婶母嫂子一样来问候一番便是了。”

薛皇后背对着佟熙雪，眼中早已有了泪水，不敢回头看佟熙雪只怕会当众大声哭泣，掉了皇后身价。

“你……”薛皇后还是转过头看着佟熙雪了，一见佟熙雪眼眶通红，便不由的哽咽“因为，你像我的女儿，你像我的女儿嘉雪。”

“我……”

“早些日子，我在慈宁宫瞧见你时，便觉得你有三四分像她。今日近瞧，你像她不止三四分，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薛皇后强忍泪水道“熙雪，你可知，你方才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同她一般。我瞧着，就像是我的女儿坐在那里，遭受别人下毒。”

“伯母……”佟熙雪瞧着皇后哭着道，心中不免震撼。

“你可愿唤我一声母后？”薛皇后坐在床边拉着佟熙雪的手道“你可愿……”

“母后。”佟熙雪自小没有生母，现如今瞧着薛皇后为女儿如此伤神，她自是羡慕。不知为何，母后一声便唤出声了。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薛皇后便抱住她。从未被母亲抱过的佟熙雪，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晕了头。

薛皇后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淡淡的檀香味，是佟熙雪想象中的母亲的味道。这一刻，佟熙雪想再贪恋一会，哪怕就一会。

“嘉儿，我的嘉儿。”薛皇后抱着佟熙雪软软的身体，仿佛在抱着自己的女儿，不肯撒手。

佟熙雪抱着薛皇后，想起画像中的母妃，不由的便唤了一声“母妃。”

一个中年丧女，一个幼时丧母。

两个可怜的人，现如今聚在一起，抱在一起哭泣。

李侧妃坐在厅里接待毓王妃和小小姐，其她妾室都在想尽法子去攀附毓王妃，倒显得李侧妃有些另类。

李侧妃有些坐立难安，不知薛皇后和郡主在里面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