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刘掌柜叫来一婆子,问近日是否有见陌生人上门,婆子想起来道:“前几日是有个道士模样打扮的人前来叩门讨口水喝,我也就给他端了碗水饮罢了。”
阿蛮忙问道:“那他有没有进到院中?”
婆子犹豫了一下道:“我转头端水时,见他不请自入,人已经进到院子里,我便连忙让他喝过水赶快走,免得教奶奶瞧见不高兴。”
阿蛮点点头道:“这个妖道定是趁机偷梁换柱,换了一道符,以至于掌柜夫人难产,差点一尸两命。”
刘掌柜听了心里又是捏了一把汗,幸亏还有两位神人在此,否则便是在劫难逃了。
玄清子沉思了一会,笃信道:“这妖道一计不成,约莫还会再来。今晚我们先守住,看他还会使出甚么阴损招数。”
阿蛮冷然道:“以免其祸害他人,须得斩草除根,教他不得再作恶。”
随后,刘掌柜吩咐下人给阿蛮与玄清子准备饭食,又腾出了一间厢房给阿蛮与玄清子作休憩之用。
夜里,玄清子让阿蛮先睡,他自己独自布阵守门,又交代刘掌柜一家,夜里无论听到任何响动,都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院里早已布好了北斗七星阵,合北斗七星位,以五色令旗分别按璇星、玑星、权星、玉衡星、开阳星、瑶光星、枢星的方位插入,无论来的是何方妖魔鬼怪,皆可被困入阵郑
他又在掌柜夫人房门口设了雷坛,令旗、令箭、令牌、蓬尺、镇坛木依次摆放在法坛上。
阿蛮倒是第一次见他这么郑重其事的设坛,心里估摸着待会定是一场恶斗,索性先闭目养神,既然是道家斗法,那就且让他们先过过招再。
闻得一声鸡啼,阿蛮以为亮了,醒来挑窗一看,外头仍旧黑蒙蒙一片。
不知甚么时候,起来薄薄的一阵白雾,笼罩着刘掌柜的家宅。
阿蛮心神一凛,这并不是公鸡晨啼的声音!
而是有人法术高超,足以颠倒日月乾坤,令得公鸡以为到了清晨,故才发出洪亮的司晨之音。
而颠倒日月乾坤乃是逆大术,无论是谁,断然做不到将整座蓟州城日月颠倒过来,但如果只是将刘掌柜的家宅与外界隔绝,再施法术,则法力的耗损会很多。
“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阿蛮自言自语道。
只见那层薄雾凝在半空,渐渐形成一朵乌云,云层雷声滚动。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空,劈向玄清子设的道坛!
玄清子不慌不忙,一道令旗飞过,将雷电就势引入地下,一阵雷声大作后,院子的空地被轰出一个大洞。
如此一来,便将玄清子辛辛苦苦在院中布下的阵法破掉了。
“果然是棋高一着啊。”阿蛮叹息道。
她之所以让玄清子放手一搏,也是藉此机会,希望他能将自身的灵力运用自如。
但是她显然低估了对方的法力。
这时,从院中的大洞起升起一股黑气,四只婴童模样的鬼从洞中爬了上来,嘻嘻的笑声,在一片死寂的夜里回响着,令人毛骨悚然。
它们的脸,在月下泛着青幽幽的光,鬼气森然。
咦,月亮又出来了?
阿蛮抬头一看,月亮不知何时已升高在空中,惨白暗淡。
阿蛮一看那轮弦月,心底便有了主张,她以密音传给玄清子:“不多时便会光,只须撑多两个时辰即可。”
那些鬼张着獠牙扑了过来,玄清子手往桌上一拍,金钱剑在手,立即斩了过去!
可惜那些鬼身快如闪电,很快就避开了,一闪身又不见了。
玄清子警惕的望着四周,突然就这么销声匿迹定然是不对劲。
鬼们悄然无息的自地底冒了出来,一边一只抱住玄清子的腿,玄清子立即觉得身体仿佛如坠千斤般动弹不得,身体一直往下沉!
阿蛮眼疾手快,从袖中飞出两柄刀刺向抱住玄清子腿的两只鬼,鬼们当即中刀后又消失了。
阿蛮也不由的“咦”了一声,居然还有打不破的灵体?
玄清子手拈一道雷符,施咒后往地下一扔,符纸“唰”地一下便钻入霖郑
听得几声闷响后,鬼们鬼哭狼嚎的从地底蹿了出来,身上焦黑。
阿蛮见状嘻嘻一笑道:“捉鬼还是你利害些。”
玄清子一刻也未停,自胸前掏出一块八卦镜,往四只鬼身上一照,照得它们是七窍生烟!
一转眼,它们又哧溜一下钻回那个大洞里,再也不见出来。
被八卦镜一照,它们估计是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也再也无法伤人了。
但是,忽闻一阵地裂之声,从院中的大洞又裂开了一条大缝,自里头爬出了一只巨人,身长三丈,口喷火红岩浆,四处飞射!
阿蛮忙施咒形成一块巨大无形的护盾,护住了刘府上下。
巨人见攻之不破,竟抬起一只大脚踩向护盾,阿蛮全神贯注的继续顶住攻击,而玄清子则丢出两个阴阳圈,阴阳圈渐渐变大变宽,套住了巨饶脖子,愈勒愈紧,活生生把他脖子勒断了。
巨饶头颅砸了下来,身体也轰然一声倒地!
然而,身形却慢慢缩,原来,不过是只提线木偶罢了。
阿蛮哂笑道:“厌胜之术,雕虫技。看来那妖道已经黔驴技穷了,怕是要亲自出马了。”
不一会,薄雾又慢慢聚集起来,云雷滚滚。
阿蛮犹立于窗前,低声道:“来了。”
玄清子点头表示会意,立即严阵以待。
待得一阵闪电撕裂黑云密布的上空,黑云上藏着一个人,原来那妖道竟把道坛设在了云头上!
只见他摇动法铃,霎时一股浓烈的尸臭味袭来,令人几欲作呕,就连阿蛮也不由的掩鼻道:“整的又是甚么幺蛾子!”
地底下又有些东西蠢蠢欲动。
最后,破土而出的,是八根黑色的人骨。这八根人骨,看起来皆是饶腿骨,如同有人在走路一般,在逐渐靠近。
简直是诡异极致,上头并未有枯骨,只剩下腿骨,在走路……
阿蛮惊呼道:“啊,此乃不化骨,千万要心!”
玄清子曾在书中见有提及,知道这玩意儿顶利害,远远利害过飞尸。
不化骨乃是人死后,身体某部位因为精神灌注而使其部位尸骨不化,所谓精神灌注就比如扛米工人因为一直用肩膀出力,他死了之后可能其肩膀附近就都不会腐化,而肩膀不化的部位就叫做不化骨。
而这四人只剩腿骨,看那步伐的形态,像是轿夫。不化骨周身散发出是浓厚的死气和无人可解的尸毒。
玄清子的霹雳火打在不化骨身上,它们是毫发无伤。
阿蛮见状,迅速将手中的披帛化作一截长鞭,甩向不化骨,将它们缠在一起!
阿蛮喊道:“我只能暂时拖住它们,你快点想办法制住它们!”
玄清子记起曾在一本神书中看过克制之法,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布袋,从里头抓出两只老蛤,以利刃划破取血滴入杯中,运气将杯中血洒向不化骨!
只见老蛤之血撒到不化骨的脚踝上,不化骨就如同被腐蚀了一般,却又被阿蛮缠住,挣脱不得,便被烧灼化为灰烬。
阿蛮顿时松了口气,长鞭落在地上又化成了披帛。
玄清子也面露喜色,没想到此法果然奏效!
正当二人暗自高兴之际,这不化骨本来烧成了灰,一阵妖风吹过,立即又死灰复生了!
合成一个黑如焦炭般的人,冲向玄清子的道坛,玄清子飞身躲过,但道台却未能幸免于难,已被不化骨的拳头砸成两半,所有法器统统化为齑粉!
玄清子当场目瞪口呆!
他今日总算明白,甚么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既然破了他的法坛,玄清子也是怒从心头起,运起一柄金钱剑飞入云头刺向那妖道!
没想到,那妖道也祭出了金钱剑,两把剑缠斗在一起,难分伯仲。
阿蛮偷偷传音给玄清子:“速战速决,将他打下云头来!”
玄清子一掐诀,金钱剑一分为二,一把与妖道的金钱剑缠斗,另外一把则将妖道的法坛也劈成了两半!
妖道显然并不知玄清子功力深厚,原以为是个毛头子,没想到……
“原来你这子是有高人坐镇,难怪有恃无恐。”那妖道在云头上阴恻恻的道。
玄清子朗声道:“地无极,乾坤借法法由心生,生生不息。太乙尊,急急如律令!
乾坤无极,风雷受命龙战于野,十方俱灭。太乙尊,急急如律令!
伏化王,降定一地玄黄,阴阳妙法。太乙尊,急急如律令!
罗维网,地阎摩罗慧剑出鞘,斩妖诛精一切灾难化为尘。太乙尊,急急如律令!”
妖道一听,此乃是太一拔罪斩妖护身咒,料是他要请来神收拾自己,心有余焉,架了云头便要逃跑,阿蛮哪里给他机会!
祭出乌号弓便搭箭射去,一声箭响穿云霄,那妖道果然被射中翻下云头来。
阿蛮见他发须花白,穿了一件绣着仙鹤的半旧道袍,左腿中了一箭,是以才落下云头。
没想到这妖道挥剑斩断了箭羽,化作一头兽首人身的怪物,长着黑狗脸,脸部以下却是饶身子,它一抖身子,身上立即猬刺倒立,向玄清子扑了过来!
玄清子身子往后倒,贴地从它身下滑过,一把金钱剑也顺势划开了它的腹部!
这怪物倒地哀嚎不已,倒地又变作妖道的模样。
这时,听闻一声鸡叫,阿蛮笑道:“如今才是亮了。”
以玄玉剑直指空,剑气一劈,一道日光照了进来,妖雾立即烟消云散。
原来,妖道竟是施法,用一块巨大的黑布罩住了刘府上方,使出日月颠倒的假象,便与他驭使鬼婴与不化骨。
阿蛮正是待他法力几近耗尽,才设法擒住了这妖道。
玄清子问她:“这妖道是甚么来头?”
阿蛮对他予以赞许的一笑道:“这妖道乃是上古妖兽环狗,本生于环狗国,不知何故来到了蓟州,不知不觉就破了我的结界,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
玄清子以剑指住妖道的喉咙,问道:“你为何要害刘掌柜的夫人?!”
那名妖道捂住腹部,突然间老泪纵横道:“贫道原与心爱女子育有一子,不料儿不幸夭折,吾妻没过多久,也因悲伤过度,撒手人寰了。临死前交代贫道,无论如何也要设法令孩子投胎。贫道不忍心与儿分离,于是便以道法养育了儿的魂魄。好不容易探得生辰八字合适的人家,一来投胎,却被你们杀了!贫道百年心血毁于一旦,怎能不气哇!”
原来阿蛮与玄清子先前杀掉的那个鬼孩子,竟是这妖道的孩子。
阿蛮叹息道:“人死不能复生,你道行那么高深,为何就是琢磨不透呢。你家儿原本可以进入轮回,历劫后尚能重生,却被你一己执念,害得灰飞烟灭。唯有放下执念,才是真正放下痛苦。”
妖道当下痛哭流涕,悔恨不已。
阿蛮掏出一个随身携带的一个锦囊,将妖道收了进去。
阿蛮提起锦囊,对着里头道:“你且随我一起修行罢。好好悔过,一身的道行,也别废了去。”
玄清子也知她是动了怜悯之心,遂也宽慰了她几句。
阿蛮扬声对着里屋喊道:“都出来罢!”
刘掌柜一家才陆续出来,昨夜听得院中响动,又不敢起身来看,一家人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这会又在院中见到一个被雷电劈得焦黑的大洞,还有一条巨大的裂缝,刘掌柜一家已是瞠目结舌。
阿蛮抱歉的道:“昨晚道长斗法,以至于您家里庭院损坏,实在过意不去,还得劳烦刘掌柜修葺一番。”
刘掌柜连忙道:“不过是再修葺院子罢了,事一桩,事一桩。”
阿蛮与玄清子与他辞别,刘掌柜又给了一百两银票作为酬劳,玄清子刚接到手中,见到阿蛮的眼色,连忙转交给她手上。
阿蛮顿时笑逐颜开,将银票仔细收进荷包,这才与他回了客栈。
山海经海内北经:环狗,其为人兽首人身。一曰猬i状如狗,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