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二十来个乡亲如约而至,都是精壮能干的青壮年劳力,本来麦囤人缘就不错,再加上给的报酬也丰厚,还加两顿饭,大家伙心里很高兴,干活也卖力。本打算盖两间房的麦囤,手里有钱了,就决定盖宽敞点儿,照着五间大瓦房脱坯、烧窑。
张氏带着黄婶儿和大林媳妇在窝棚前做饭,黄婶儿来的时候,还带了一筐自己家种的莴笋、菠菜,这个季节的菠菜,有的已经开始结穗了,不过还不老,菠菜秆炒着就很好吃。大林媳妇也带来一筐豆角和芹菜,还有一把小菜。
张氏一边接过菜筐,一边打趣两人:“怎么?来我家帮忙还自带菜,怕我饿着你们爷们儿?”
“是啊,不带菜怕你不光饿着我们爷们儿,还怕你不给我们饭吃。”黄婶儿也笑着打趣张氏。
大林媳妇指着筐里的豆角说“我今年种了点儿五月鲜,没想到这家伙太能结了,都吃不过来,再不摘就老地上了。”
张氏知道是宽她的心,庄户人家谁家的东西能老地里,吃不完摘下来晾干,冬天也能当干菜吃。心里感激但也没说什么,心领了就行。
三个人说说笑笑,忙忙叨叨准备午饭。
麦根去窑厂帮忙,麦穗继续去荒地里找野韭菜和野葱,意外在荒地里遇见成郎中在采艾叶。虽然五月中旬的艾叶最肥美,但是六七月的也能用,甚至这两个月份的艾叶做艾绒出绒更多。
麦穗走到成郎中身边,甜甜的喊了句:“成爷爷,你来采艾草啊?”说完麦穗淬了自己一口,尽说些废话。
成郎中笑眯眯的看着麦穗,这丫头手里还有一些野韭菜和野葱:“你挖这些韭菜和葱,是要连根一起吃吗?”
“啊?”麦穗不成想成郎中问这么个问题,举了举篮子说:“我要带回家种起来,韭菜炒鸡蛋好吃,野葱也是很好的作料。野葱结了籽,留着明年就能多种一些,冬天得了风寒可以用葱须煮水喝就不难受了。”
“你懂药理?”成郎中有些吃惊,之前用艾叶泡茶,用白酒降温,现在竟然知道葱须祛风散寒,这小丫头了不得。
麦穗心里知道又言多必失了,后世人人知道的常识,别说这个世界了,就是地球上的古代,也是还没有发展呢,大夫传授学徒的条件又苛刻,每个药方都是家族秘方,不可能人人知之。
卖萌是最好的藏拙:“什么是药理?我不懂啊,我听我娘说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大夫开药方,姜是辣的,萝卜生吃也辣,葱也是辣的,所以我太难受了,就用葱根煮水,喝了几天就好了。”
成郎中不知道麦穗是故意藏拙,还以为又是歪打正着,觉得小丫头很有灵性,很是喜欢她,就问麦穗:“你想不想学习药理?”
这下把麦穗吓着了,这成郎中不按世俗出牌,不是古代都重男轻女,连认字读书不能普及,更别说学医了。
不过麦穗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不管能不能用学医安身立命,起码自保和保护亲人不成问题,有免费学习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然后这货就直接跪下了:“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成郎中也被她这一举动吓一跳,怎么弄得跟江湖术士差不多,看着这前面跪着的小丫头,心里的慈爱之意油然而生,不过还要观察一段时间,看看这孩子的悟性,于是叮嘱麦穗:“我收你为徒的事,暂时别让人知道,每天你来这荒地,我教你一个时辰,先从认字开始吧。”
“师父,我可以把你教我的字,教给我哥哥吗?”麦根还没去私塾,私塾里的先生被雨淋生病了,私塾暂时没开。镇上的双子书院每年的有春、夏两季两次招收学子,春季已经过了,秋季还没开始。
成郎中觉得果然没有看错这个孩子,天性纯良,这是为医者的本分。
麦穗看师父答应了,十分兴奋。决定今天就开始教哥哥认字,虽然能认识很多繁体字,但是没经过系统学习,也不敢贸然教,这下没有后顾之忧了。
回家后,麦穗把哥哥叫出去,说了成郎中教她认字,回来她教哥哥,麦根很想问妹妹怎么突然成爷爷就叫她认字了,但是妹妹说现在还不能说,等过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至此,麦穗除了在家里帮张氏做一些力能所及的事,每天雷打不动的去荒地,理由是去挖韭菜和野葱,所以麦穗家新房后面有了整整一大畦韭菜。
转眼一个月过去,麦穗家的土坯已经脱好、晾干,准备下窑了。
这天,麦囤和张氏商量请烧窑师父的事,打算请张庄的烧窑师傅,临下窑前邀请师傅吃一顿席,让师傅尽心尽意烧窑,这脱坯不易,烧坏了就前功尽弃了。
麦穗正在窝棚前洗菜,就看见成郎中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麦穗高兴的跑过去:“师父,你怎么过来了?”
“你呀,不是不让你嚷嚷吗?”
说着弹了一下麦穗的额头,这个小丫头太聪明了,字一遍就能记住,一个月她已经把该认得字都认了,想他成伯轩识人无数,这么聪明的小姑娘还是第一次见,所以他今天过来想正式收徒。
麦穗带着她师父去见爹娘,看着后面跟着的中年男子很面熟,一时也没想起来。
麦囤见成郎中过来,起身给成郎中见礼:“老成叔,您老可是稀客。”
成郎中笑着跟麦囤夫妻介绍说:“上次麦穗和她娘在药铺救了这位小兄弟,今天托我带他过来感谢你们。他叫宋大,原先做过酿酒作坊的师傅。”
宋大过来就给张氏磕头:“谢谢大嫂的救命之恩,之前垫的银子,我没钱还你们,以后就在你们家帮工还债吧。”
麦囤夫妻赶忙扶起宋大说:“可使不得,不是多大的事情,谁碰到都不会袖手旁观,你别往心里去”
大家坐下,宋大道出了之前的遭遇,原来他在镇上的吴家作坊当酿酒师傅,吴家人把他的酿酒方法偷学会了,就打算赶他出去,又不想多掏工钱,所以就冤枉他偷了酒,宋师傅不认,就被他们打伤扔到柴房,如果不是吴家一个伙计心善,半夜把他送到药铺,他估计就活不成了。
麦穗则心里一亮,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现成的酿酒师傅啊。
麦囤坚持不能让宋师傅来家里帮工,施恩不图报是老理儿,不能让别人戳脊梁骨。
麦穗悄悄跟麦囤说了几句,麦囤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宋师傅:“宋师傅,这样,你也知道今年收麦遇到大雨,家家户户都有不少生芽的麦子,我想用这些麦子做成酒曲,这样也不浪费粮食,本打算过几日打听酿酒师傅,既然你跟前东家散伙了,你看你来我们这里怎么样?工钱就照着吴家之前的,你要觉得可以,就留下来。”
宋师傅感动坏了,本想着还了这个天大的人情,没想到人家还给了生路,又要跪下磕头,被麦囤夫妻拦下了,酿酒师傅就此搞定。
成郎中见结局圆满了,看了看麦穗说“麦囤,我还有个不情之请,麦穗这丫头聪明、有大义,我很喜欢你家丫头。学医者能力事小,医德事大,丫头难能有这份心性,我希望受她为徒,也让我这衣钵有传承之人。”
麦囤被这惊喜给炸晕了,别说姑娘了,就是儿子要想学一门手艺,也得千求万求去求师父,没想到麦穗直接就入了成郎中的眼。
麦囤赶紧去看张氏,张氏也很高兴,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能学本事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别说是大夫了,就是一个接生婆都是十里八乡很受待见的人,所以张氏很感激成郎中能看上麦穗,赶紧让麦穗给她师父端茶,准备行拜师礼。
麦穗端着一杯茶走了出来,跪在地上,双手捧茶举过头顶,声音清脆的喊师父喝茶。
成伯轩眼睛有点湿润,本想着喝一口茶就扶起他的小徒弟,没想到他喝到了酸酸甜甜的茶水,有桃子的芬芳、山楂的酸甜,还有月季的花香,这个小徒弟又给她惊喜了,扶起小丫头说:“你自己做的?”
“是的,师父,我姥爷前几天送来好多果子,我怕烂了,就试着能不能做成饮品,没想到还挺好喝。”麦穗献宝似的接着说:“师父,我还做了果子罐头,你一会儿品尝一下。”
“好,为师尝尝,看看你又鼓捣出来什么?”成郎中今天很高兴,十几年没这么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