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之玹熟知上官如的谨慎，还是担心，这灵珠诱惑不足。

“上官如在商队中？”

“卑职打草惊蛇，不曾凑近探查，不过，其中一辆车上，有一位瞎盲的老人，是刚受伤不久的，头上罩着黑纱罩，寻了十几位郎中跟随医治，都无济于事。在他下车用膳时，卑职仔细查看过，那身型、举止正是上官如。”

“可有人往商队传过信？”

“卑职拦截信鸽，截获了字条，请殿下过目。”

荣之玹接过字条，借着车厢角上挂着的灯笼一一看过，却发现字迹竟出自同一人。

字迹虽陌生，纸张和墨他却熟悉，纸张如羊脂玉般白，且质地厚实柔滑，字迹无丝毫晕染，墨渍无寻常墨汁的臭味儿，反而有淡淡的麝香，在光下白纸泛莹光，墨渍光泽贵重这是天宸皇宫御用的玉檀白纸和麝香墨。

“多亏妙珺那一番捣乱，否则，本王竟不知，宫中竟还有人在本宫背后捅刀！”

“卑职即刻传令宫中暗卫暗查此事。”

“宫中之人，牵扯复杂，务必抓实证！”

“是！”

荣之玹见黑衣人要走，忙又唤住他，“通传辅政王，让他提防太后！”

黑衣人疑惑地看他，又忍不住看了眼他手上的字条。“殿下怀疑那字条是太后所写？”

“这并非太后笔迹，难保不是太后身边之人。”

“太后与荣老夫人关系亲厚，必是护着荣家上下，且殿下是太后嫡亲的孙儿……”

荣之玹乍听这话，却愈发心寒。血是该浓于水，太后更与荣老夫人是本家姊妹，却痛下杀手眉头都没皱一下。

“本宫口谕，一字不能差！不只要告诉荣焕，还要告诉几位少将军和老爷子，但凡太后派入荣府的人，让辅政王务必寻个借口派去别处做差事，万不可在膳房、马厩等紧要之处。”

“卑职遵命！”

“还有，多派几个人，仔细彻查太后多年前的所作所为，以及太后身边之人，本宫不想再被蒙蔽！”

“卑职遵命！”男子俯首一拜，转身便潜入路旁的林子不见了踪影。

荣之玹捏着手中的一叠字条，返回车厢，正见东方初九睡眼迷蒙，“醒了？”

“宇文凌晔，你真的是个疯子，睡得比夜猫子晚，起的比鸡早，这样下去，你迟早一命呜呼！”

“本宫若死了，定有不少人欢喜。”荣之玹自嘲笑了笑，在车厢躺下来，闭上眼睛，却忽然后悔没有带上妙珺，生命无常，他实在不该浪费这么多时间与妙珺分开。

东方初九被他突然的自嘲和沉默弄得手足无措，再也躺不住，“你……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初九，派你的人绑架妙珺到帝都，路上照顾好，莫让她受半分委屈。”

“为何绑架？不应该是请的吗？”

“若请，定然无人敢掺和。以绑架之名，兵分三路，一路叫妙珺乔装走最近的小路，另找女子易容成妙珺走大路，若有人敢掺和，直接抓活的。”

东方初九委实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竟城府如此深厚，谁能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谋划绑架自己的太子妃，还弄个假太子妃当诱饵？！

“宇文凌晔，上官如已经被你的太子妃弄瞎，你还摆下了灵珠之计诱捕他，眼下再无旁人敢为难荣家，也无人敢忤逆你，你到底在防谁啊？”

“防最深不可测之人。”

……

晨曦正好，映得雪泛着橙光，那橙光与天光一并自太后寝殿的门窗外映入，满殿金玉，熠熠生辉，更照得前来请安的众女眷愈发耀眼。

因天寒，女眷们皆佩戴了厚重的毛绒抹额、围领与暖袖，锦袍也因那毛绒的映衬，显得愈发雍容娇艳。

太后坐在凤椅上，虽也围了厚重的枣红狐皮围领，还是冷不丁地打了个打喷嚏。

嬷嬷、宫女顿时慌了手脚，前来请安的一众女眷也禁不住纷纷起身，酝酿出一脸关切紧张。

太后抬手安抚地摆了摆，“都坐下！哀家无恙，说不定是凌晔想念哀家了。”

掌事嬷嬷金镯忙道，“殿下派人送信，说再过几日便能回宫。奴婢已经知会礼部和内侍府准备迎接。”

“他信里还说什么了？”

金镯俯首，“殿下信中还说，北厥境况未稳，此次他只身回来，并没有带妙珺郡主。”

“如此可是对妙珺不公平。不过，难得凌晔有孝心，尚未登基便顾着偿先帝的心愿，不像腾儿和珏儿，六亲不认！”太后眯着眼睛，看向阶下的三长公主，“天阔能有个家，也圆了哀家的心愿，婚礼诸事可都准备妥当？”

三长公主宇文千花忙起身，“此事礼部上下着手筹备，一切妥帖，母后尽管放心。”

太后满意地笑了笑，示意女儿坐下，视线落在两位孙媳身上。知道妙珺没有跟随一道回来，段清绘与齐娆心也能少生事端。

“女为悦己者容，不只是三长公主一改往日的素服淡妆，太子殿下即将回宫，段良娣、齐良媛突然就学会打扮了！”

段清绘忙起身，格外看了一眼辅政王妃江璇玑，“与荣郡主妙珺姐姐相较，清绘不过是水渠里一滩淤泥，如此尽心打扮，恐怕也入不了太子殿下的眼。”

“清绘姐姐所言极是，我们只能凭胭脂装点，妙珺姐姐可是天生丽质，倾国倾城。太子殿下虽然没有带妙珺姐姐回来，想必心里定是惦念的。”齐娆心说着，安慰地望了一眼江璇玑。

不只段清绘和齐娆心看江璇玑的反应，其他女子亦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她们背后，不是皇亲，便是国戚，每一次前来请安，都是为家族背后的权势筹谋，宫中的一点风吹草动，便能决定家族兴衰荣辱。

在朝堂上，辅政王一手遮天，后宫里，辅政王妃江璇玑，更是心有丘壑的女诸葛。尤其，太子为荣妙珺废了良娣陆莲籽，是以，她们不得不捏着心思关注江璇玑的言行举止。

江璇玑素来不是吃素的，她察觉到殿中微妙，押了一口茶，不怒反笑。

“段良娣和齐良媛情尽心思打扮，尽管打扮便是，何必攀扯本王妃的女儿？”

段清绘忙道：“王妃娘娘误会了，我们是在夸赞郡主天生丽质，并非恶意攀扯。”

“是呀，是呀……王妃娘娘，我们可是羡慕郡主呢！”齐娆心也忙附和。

江璇玑：“你们生得不及本王妃的女儿美，是你们投胎选错了父母，下辈子好好择选，莫再如此糊涂，也便不必羡慕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