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渺渺,人道茫茫,遮住眼眸的未必就是烟雾云海,很有可能是这一方天地。
“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过来找你们。”李玄道好不容易才抽身逃了出来,迈步跨过门槛,对着正在整理东西的百晓生说道。
“不用。”出乎意料,后者冷冰冰的回绝了这一份好意。
“如今中原各大门派就如同那风雨中的浮萍,随波逐浪,流风涌云,天师府绝不能倒下。”
百晓生简单至极的一句话,就让李玄道瞬间哑口无言,原因无他,因为他说的很对。
天师府作为上三门之一,名声虽不及武当,少林显赫,但底蕴和武学之风厚重,鼎盛,一旦有失,江湖势必人心晃动。
有道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了领头的几个大宗门,余下的不过是一盘散沙。
“只要我在,天师府必然也在,我们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李玄道的身上似乎少了一点往日的急躁,多了一份饱经沧桑之后的稳重。
百晓生收拾好行李,转身,二人目光交汇在一处,无话,却已胜过千言万语。
午后的天气没有丝毫要好转的迹象,只是意气风的人儿却是精神抖擞。
三人背着包袱,回望一眼身后的天师府匾额,就毫无留恋的走下了台阶。
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大道三千,至简无余,自成一脉。
眼眸中的宗门复而隐于缭绕云雾之中,似乎在世间掀起滔天巨浪,又蛰于暗流之下。
李玄道背负着双手,望着山脚下,尽管眼睛看的并不分明,可是心却很是敞亮,清明。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只瞧他双手平伸,头颅微抬,眼眸紧闭,似乎是在感受什么,而后他周身的气流开始疯狂的涌动,他所站着的位置空气也开始暴虐了起来。
异变来得突然,他自己也有些茫然,只是那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风浪转瞬即逝,很快,周遭又恢复了冬季特有的清冷。
整个天师府继续陷入了沉睡,安详而恬静。
就连那道一闪而没的身影,都毫无违和感,仿佛原本就是天师府内的人。
那身影好像也注意到了李玄道这边,额头挤出一个川字,但是很快就消失了,似乎有什么急事,更像是在找谁。
放眼江湖,茫茫白雪中唯有三道身影显得突兀,出奇。
“我们要去哪里,难道不去救爷爷吗?”玄紫玥侧着身,面带疑惑的开口询问。
这单纯的模样,百晓生都有些不好意思骗她了,不知道一时半会儿从何开口。
“先去孔雀山庄,然后我们就去救药王。”夜澜冷冰冰地开口,话语充满了机械和冷漠。
“他说的是真的?”玄紫玥转头看向百晓生。
“我们先去救爷爷好不好,先救爷爷”
面对一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女孩,是个男人都会心生怜爱。
“按照你之前所说,你爷爷暂时还是安全的,孔雀山庄此行必经,我们得先去拜访一下。”
百晓生尽量显得心平气和,好声好气的解释道。
而玄紫玥虽然心性看起来有些天真烂漫,但是作为药王的孙女,对于孔雀山庄却也并不陌生。
因为她记得十年前的一个雨夜,孔雀山庄庄主头戴斗笠,身穿蓑衣,和爷爷在房间中秉烛夜谈了一宿。
只因那时候年幼,在对面房间偷窥,结果倚着墙角睡着了,最后还是爷爷给抱上的床。
当时爷爷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江湖问路不问心,问心问得几路行。
再然后,随着她慢慢的长大,在其他来往药王谷的江湖人士的聊天中知晓,孔雀山庄避世了。
所以此时此刻想到这一茬,她忽然有一种感觉,爷爷似乎和孔雀山庄有什么联系。
而这种关联应该是早早就已经开始的,直到今天才被逐渐挖掘。
当年的对话,可能就隐藏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辛,因果在那时就已经种下了。
她看着二人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
三人一路向前,先是遇到了一家小酒肆,点了一些熟食,酒菜。
正当他她们刚刚坐下没过多久的工夫,就有七八个大汉也走了进来。
他们扫视了一圈,而后将目光停留在了百晓生三人身上,只是很快就挪开了。
“有没有人,人呢,都死哪儿去了,把你们这的招牌菜都拿上来。”其中一个身形彪悍的大汉扯着嗓子喊道。
“客,客官,我们这里只有酒和牛肉,还有花生米。”
面对眼前几个将刀剑搁置在桌旁的人,这小二也有点慌了,说话都唯唯诺诺,小心翼翼了起来,生怕被人给剁了下酒。
“好。”那壮汉倒也好说话,当下就应下了。
接下来三盘牛肉,两碟花生米,以及两坛酒就上桌了。
只是百晓生几人才刚刚动筷,下一刻,就听到了掀桌子的声音。
“嘭”
几个壮汉所用的桌子直接被掀起,饭菜更是洒落一地。
“哎哟,你们别走,还没结账呢。”
其中邻桌的人吓得犹如鼠窜,赶紧一溜烟儿跑了,连账都没有结。
“风里枪,今天这帐是不是要好好清算了。”
只瞧得壮汉的面前站着一位衣着不起眼,五官普通,面庞坚毅的男子,背后还背着什么物什,用白布包裹着,像是一把宝剑。
“是我提不起枪了,还是你们飘了。”风里枪原来是人名,只瞧他解开带子,取下背后的长条布,一根短枪映入眼帘。
“咔嚓”
随着他双手一拉,一旋,一拧,一把长枪就暴露在了空气中。
“哈,有意思。”
不知道玄紫玥所说的有意思,指的是那句颇显诙谐的话语,还是武器的精妙设计之处。
那几个壮汉闻言投递过来一抹阴鸷的眼神,不过在见到夜澜以后就好像泥牛入海,没了下文。
空气变得凝固,剑拔弩张,一个惊魂未定的掌柜,和一个担惊受怕的店小二,三个看好戏的路人,八个一脸寒霜的男子,以及一个韧劲儿十足,操持着一把枪身姿站的笔挺的男子。
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生什么,因为枪动了。
“呼哗”
一阵大风吹过,眨眼间就将地上刚刚堆积起来的雪吹散了,或许这就是风里枪。
长枪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枪花所现,血溅五步。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中是不是有诈。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可是那风雪中似乎又有人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了。
“不愧是风里枪潇寂风中一杆枪。”
一道声音被风卷着吹至耳边,让人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这究竟是一场战争的结束,还是另一场战争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