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准备做什么?”
郑忘书蹲在地上,摸了摸泣不成声的姜白的头,问到。
姜白擦了擦脸上的泪。
“我要回山。如果不能和他们一起战斗,至少,让我当他们的守墓人。”
“不要回......回......”
春鹤话没说完,便断了气息。
变成了一只小小的黄鹤,躺在姜白的怀中。
姜白紧紧抱住春的尸首,瘫坐在那里不断抽泣。
郑忘书说到:“春说不定就是他们放出来告诉你消息的,他们说不定正守株待兔,等你回去。小姐,你决定好了要回去吗?”
姜白不说话了。
她也知道可能是陷阱,她也并不怕死。
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死亡实在比活着容易太多。
她所犹豫的是春死前最后一句话仍然是让她不要回去。师父被毁灭前仍然惦记着她。
他们所有人,都因为保护她而死去。她的命是大家拼尽一切换回来的,她不能随意丢弃。
“哥,我们去白帝城找老郑叔吧,我想他了。”
“想好了?那我们就出发。”
二人找了一块风景秀丽之处埋葬春鹤。
“春,谢谢你最后帮师父战斗,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在这安心地睡吧,我会好好地活着。”
姜白将师父给她缝制的那件青白道袍披在墓碑上。
“从此就没有青白山了。”
二人收拾妥当,出发白帝城。
一路上见到的流民,乞丐,还有战场上的逃兵。随处可见的风景是:前面一个人走着走着便栽倒在地,一动不动再也爬不起来。
还有各种小妖,入夜吃人,惑人,吸人灵气。
姜白与郑忘书一路上不知道杀了多少小妖,可世道如此,仅凭两人之力,如何能救得过来。
姜白一路上都很少跟郑忘书说话,除了诛妖,就是在不停地修炼着青白观的剑法和道义,还有柳若云留给她的一簇鬼火,她一心想要变得更强,强到可以战胜任何神仙妖魔,强到足以改变这个世界。
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她哭够了。
“哥,我要改变这座天地。无论是人间,还是神仙,妖魔,鬼怪。
既然我的命格足以撼动天地大能,那就让我来背负一切吧。我要让世间万物的纷争都能结束,让一切都归于安宁。
这个世界,死亡比生灵多太多了。
请你帮我。”
郑忘书拱手说到:“是!”
二人一路风尘,历经三月风霜,到了白帝城。
正值寒冬三九天。
百姓却不顾寒冷,家家在门前烧纸祭拜。
姜白疑惑,今日并非什么节日,这蜀地的百姓是祭奠什么呢。走到一位跪拜行礼的大叔前面问到:“大叔,你们这挨家挨户地都在祭奠什么啊?”
大叔操着一口蜀地方言:“哎哟,女娃娃,你是从外地来的噻?今天是我们西蜀大将军的忌日,我们在给大将军烧纸,来嘛,一起磕个头嘛,他会保佑你们的。”
“蜀地大将军?”姜白心想:“听老郑叔说,西蜀早几十年前就亡了,莫非是四十多年前西蜀亡掉的大将军?居然能有这么受爱戴的将军,死了几十年还有城中百姓祭奠哀悼,可怜西蜀还是被灭了。”
身旁的郑忘书却是激动不已,一把抓住大叔的衣领,怒气冲冲地问到:“谁?哪个大将军?”
大叔一点都不慌张,言语中也透着怒气,说到:“你们这些离国的狗东西,有种就杀了我。老子就是要拜,咋个了嘛!凶我,就怕告诉你了嘛?老子跟你说,老子就是拜的我们蜀国大将军,蜀地剑心——郑慕泽。你杀噻,这城里那么多人,有本事你们就杀完,杀了老子,正好去给郑将军倒酒。”
郑忘书感觉五雷轰顶,浑身都没了力气,放下大叔。
姜白怕他倒下,连忙上前扶住。
“哥......郑慕泽就是老郑叔吧?”
见郑忘书几乎要倒下去,姜白连忙对旁边大叔说到:“他是郑将军的儿子!快,帮我扶住他。”
大叔连忙伸手扶住这高大健壮的汉子。
可郑忘书还是晕了过去。
郑忘书放在床上,二人出来坐在堂屋里。
姜白努力忍住悲伤和眼中的泪水,问到:“老郑叔,就是你们口中的大将军是怎么死的?”
大叔回头看了一眼郑忘书所躺的房间,叹了口气说到:“郑将军是被赵寒山杀了的。”
起身给姜白倒了杯茶,继续说到:“听我老汉说,郑将军几十年前就是抗击离国的功臣了,只不过失败了噻,蜀国被灭了嘛,欧阳蜀王在皇宫自杀,从此这蜀国就成了离国了。那时候所有人都说的是郑将军在剑门关抵御离国军队战死了。但是晓不得咋个回事,前两年他回来了的嘛。
前两年他不晓得咋个回来了,莫得哪个认得到他,也是,你说哪个认得到街边边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儿嘛?结果那一天,他一剑飞过去就把离王给杀球了。看嘛,就在外面那个楼上,他站在那,一把剑就从他身后嗖地一下飞向皇宫了,后来就听说离王死了。”
大叔手指了指窗外的一座高楼:“后来赵寒山就来了,他们就打了一架,天嘞,那一架打得真的是天昏地暗哟。
可是郑将军虽然厉害,可咋个打得赢赵寒山嘛,那个老不死的是天下第一的嘛,郑将军就被杀了,杀了之后,离王的那些儿子就把郑将军的头割了下来,挂在皇宫的城楼上。还是江湖义士于心难安,在晚上偷偷把他的头拿下来安葬了的。
今天是将军的忌日,所以今天城里头这么多百姓在祭奠他哎。莫看郑将军瘦瘦小小的,他是我们蜀国最忠烈的人咯,可惜咯,蜀国亡了,他也白死了。”
房间里郑忘书听着这些,偷偷流泪。
“你到底是放不下你的西蜀,你不是跟我说别报仇了吗?你为什么独自一人要来这白帝城送死?”
郑忘书手在锤床头,整个床都垮了下去。
房间外二人听见震动,大叔想进房间看看,却被姜白拉住。
姜白摇摇头,极力克制自己的悲伤示意大叔不要进去打扰他。
听完大叔讲完整件事情,虽然悲伤,但她也为老郑叔感到欣慰:他一生都对得起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最后也死得其所,死得安心。
郑慕泽一生,值得坦荡二字。
过了很久,郑忘书从房间里走出来。
对姜白说到:“你留在这里吧,我要去帮老郑头完成他没完成的事情。”
“你觉得,我会让你独自一人去吗?”
“你还有你的理想,这个众生皆苦的世界,还需要你去改变。如果我还能回来,我还陪你。”
“改变这个世界,先从赵寒山开始吧。”
姜白走上前,拉住郑忘书的手。
大叔看这两个人异常坚定,也不相劝,说到:“两位,来,喝碗酒。”
说罢,抱出酒坛倒满两碗老酒,酒色浑浊,酒味醇厚。
郑忘书拿起酒碗一饮而尽。
辛辣浓烈不似江南黄酒,呛得他嗓子难受。
“你老是说你喝不惯江南的黄酒,原来你一直喜欢的都是这西蜀的烈酒。这一碗,我敬你!”
郑忘书再举起一碗倒在地上。
“你就像这酒,背负的东西太厚重了些。今后,就让我来替你扛吧。”
再倒满一碗,一口饮尽。
拉着姜白,跃上屋顶,朝宫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