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李二坐在大殿,孤单的看着随风飘摇的烛火。
他在等。
确切来说,他在等一个答案。
殿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中书令、邢国公房玄龄来了,身后还跟着一瘸一拐的房遗爱。
程咬金来了,身后跟着他那五大三粗的儿子程处默。
长孙无忌来了,一撩衣襟跪下,口称罪臣。
……
外面响起了报时的梆子声,已经是三更天了,李二要等的人却迟迟没来。
柴绍,你是在恃宠而骄吗?
李二举起柴令武的卷宗,翻看了一下,又放了下去。
房玄龄、程咬金、长孙无忌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恶意火烧长寿坊和平康坊,这可是杀头重罪,为了能获得陛下的宽宥,他们几个把孩子都带来了,请陛下当场发落。
可是柴绍为何迟迟不来?
难道他真的因为柴令武的事情,对陛下心生怨恨吗?
“房遗爱,你把放火的经过和朕说一遍。”李世民将卷宗放下,招过房遗爱,语气平静的说道。
“启奏皇,我们,我们只是想放火吓唬长安县令一下,可谁曾想火势蔓延很快,我们来不及扑救……”
“吓唬一下?你们以为放火就如同过家家一样?会死人的!”
李世民怒极,抓起一方玉玺,重重摔在地,吓得房遗爱魂不附体!
玉玺砸在地面,碎成几瓣,房玄龄等人垂手站在一旁,饶是猛将程咬金,腿也忍不住的开始发抖。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来人,将房遗爱拉出去,重责一百大板,流放岭南!”
两名千牛卫冲进来,架起房遗爱的胳膊,像拖死狗一样,把这位勋贵之子拽了出去。
房玄龄悄悄抬起胳膊,擦擦脑门的汗水,还好,陛下念及我有功于国,法外开恩,若不然遗爱难逃一死!
“程处默!”
如同晴空一个炸雷,吓得程处默扑通一声坐在地!
“陛,陛下……”
“拉出去,重责五十大板,流放岭南!”
“谢,谢陛下不杀之恩!”程处默结结巴巴的说道,随即被两名千牛卫拖出去。
不一会殿外传来他高嗓门惨叫的声音。
“此事皆因长孙冲而起,朕念在长孙一门于国有功,又有丹书铁券护持,故仗一百,发配霍州盐场为徒役,终身不得为官!若再犯罪,定斩不饶!”
看着长孙无忌跪在面前,不住叩头谢恩的样子,李二心中一阵酸楚,回想起那个天资聪颖的少年,幽幽叹了口气,那句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李二不能食言而肥。
只是不知如此判决,王懋那小子会不会炸毛……
天渐渐亮了,李二打了个哈欠,冲陪伴了自己一夜的重臣们摆摆手,“你们也都回去休息吧!”
众人这才诺诺而退,李二站在高高的金銮殿,向外张望着,直到现在,他还希冀着能够看到那个身影。
如果他现在来,朕还可以和王懋那小兔崽子商量商量,尽力免了柴令武的死罪,可是朕等了整整一夜,整整一夜啊!
柴绍,你究竟在想什么!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脸,宽敞的驰道依然冷冷清清,李二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抓起柴令武的案宗,提起朱笔,犹豫了一下。
他的眼前又浮现起王懋坚毅的目光。
我心昭昭向明月,肯为黎庶轻此身……
言犹在耳。
他再不迟疑,大笔一挥,在柴令武的名字写下“斩立决”三个大字,随后掷笔,起身!
“回寝宫!”
一阵微风从殿外吹来,吹得案宗哗啦啦作响,“斩”字被阳光一照,红辣辣的刺眼。
“朝廷的判决书下来了。”
王懋坐在桌边,帮小丫头拿掉嘴角的馒头渣,说道。
“那柴令武他们会不会死啊?”长乐抓起馒头咬了一口,王哥哥蒸的馒头又松又软,还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道好极了。
“柴令武被判了斩立决,长孙冲判了苦役,程处默和房遗爱判了流放岭南……并判这四家出钱,帮助长寿坊和平康坊的百姓修建新居,抚恤死者……”
对于这个判决,王懋的心里很不舒服,长孙家的势力果然不是自己能够轻易撼动的,犯了这么大的罪,竟然也能免去一死!
山高水长,长孙冲,咱们走着瞧!
“长安县令王懋接旨!”
窗外传来宣旨太监尖利的嗓音,王懋急忙起身,换好官服和乌纱帽,领着小丫头和衙属众人,恭恭敬敬跪在地,口称微臣接旨!
“敕旨:长安县令王懋,恪尽职守,忠于国事,治下安宁,路不拾遗,大有先贤遗风,朕心甚慰,特赐锦缎五十匹,黄金一百两,御用粳米两担,肥羊十只……以示嘉奖,钦此!”
“谢陛下!”王懋有些为难的皱了下眉毛,这皇帝也忒抠门,送的都是吃的喝的,太麻烦,干脆折现吧!
他虽然腹诽不已,但还是站起身,将圣旨接过来,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王大人不过弱冠之年,就得陛下青眼,将来前途无限,老奴恭祝王大人衣紫腰金,步步高升!这些都是陛下御赐之物,还请大人点查。”
王懋再三谢过,县丞崔度跑过来,从御赐物品中取出几件,打赏这些宣旨的太监们。
“王大人别急,这里还有一道旨意!”宣旨太监心满意足的收了礼物,冲王懋一笑,“这道旨意,可关系着王大人的身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