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黑狼(1 / 1)木子亘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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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派历代掌门排位前跪着一个纤瘦少女和一个少年,他们不敢抬头看前方的男人。

那个须发皆白的男人看起来精神抖擞,平日里和蔼可亲的他此刻显得尤为严肃。他摸了摸别在腰间的冷霜剑,问道:“老三,你可有替他们隐瞒?”

李旭急道:“师傅,徒儿没有隐瞒。只是……他们不过是教训了一下恶贼,虽然做法顽皮了些,但也不至于受这样的罚啊。”

大徒弟王万兴说道:“是啊,师傅。他们还不懂事,这样的惩罚太重了。”

丁孟平长眉下眼神坚定,他道:“老六如今已经十八了,老七还小难道她还小吗?还有那老七,难道年纪不大就是犯错的借口吗?”

二徒弟符义忠说道:“师傅,东山派自祖师爷开山立派以来还没有弟子被关在左右二峰面壁过。那两处常年没有人去,还不知有些什么伤人的畜生。您就饶过师弟师妹吧。”

五徒弟周惟君素来最疼爱老六老七,他柔声道:“六师妹、七师弟,你们就认错吧。”

“我没有错,错的是那淫贼。四处犯案祸害良家妇女在先、口出狂言侮辱东山派在后,我怎么打她不得?”

“就是!师姐没有错!”

极少发怒的丁孟平喝道:“糊涂!为师平日里怎么教你们的?得饶人处且饶人!钱财声明俱是身外之物,天底下辱骂东山派的人有这么多,你难道还要将他们每一个人都抓来凌辱一番吗?你们师姐弟,非但不认错,还相互包庇。”

跪在地上的卫翎挺直腰板,面不改色道:“师傅还教我们‘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我生来吃不得半点亏,他出口坏我门派名声,我定是要还回去的!”

“卫翎,你的戾气为何这样重?你什么时候才懂得容忍退让四字?林云泽你小小年纪怎么这样狠辣?你断的可是他作为男人的尊颜。”

林云泽却说:“我自小在乞丐堆里摸爬滚打,什么恶人好人都见过。师傅,给恶人再多洗心革面的机会他也不会改的。从前有一个老乞丐告诉我,放过恶人的人才是最大的恶人,因为他留了恶人一命,让那恶人还有机会去祸害更多的人!”

“逆徒!逆徒!”

四徒弟景长平也忍不住求情:“师傅,这面壁三个月也太重了些。”

丁孟平双手别在身后,在卫、林二人面前来来回回走了几次。说:“老二把老六带到左峰、老三把老七带到右峰面壁一个月,老四去准备今日的晚饭。”话音刚落。徒弟们便按他的吩咐行动了,大徒弟见师父没安排自己做事,本打算去和老四一起准备晚饭,谁知他刚转身就被师傅叫住了。

师徒二人沉默了良久,丁孟平问道:“万兴,你可知道今天老六和老七错在哪里了?”

王万兴想了想,恭敬道:“士可杀不可辱,师妹错在折辱他人。师弟则是下手不知轻重……”

丁孟平叹了口气道:“为师一直教导你们,凡事忍让、待人宽容。有时为师会想这样教导你们,是不是对的。”

“师傅乃第一大侠,您教我们的又怎么会错呢?”

丁孟平笑道:“你自小便是一根筋,若我是对的那封要挟信又怎么会送上门来?”

王万兴挠挠头说道:“师傅,您是当世第一大侠,那人想要您的命简直是太过猖狂。”

他摇摇头道:“我总有不祥的预感,算了不提也罢。入了夜你去给老六老七送些饭菜。”

王万兴道了声是,等师傅和师弟们都吃过了饭,便要提着饭菜给师弟师妹送饭。一只脚刚迈出厨房,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去,新煎了两个蛋放进饭菜里才出门去。

因为林云泽面壁的右峰离他们的住所比较近,所以先把饭菜拿到林云泽面壁的山洞前。

“小师弟,小师弟。吃饭了。”

“大师兄,我不吃。我没错!师父冤枉我,让他饿死我算了!”

王万兴一时不知道怎么哄他吃饭,有些委屈的说:“小师弟,你就吃两口吧!我悄悄给你煎了个蛋。你要是不吃饭,我就……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林云泽刚来东山派时便觉得这位一根筋的大师兄有些傻,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根筋的大师兄却最受师兄师姐们的尊敬,相处下来才知道原来是大师兄生性淳朴,一直把师弟师妹当做亲生弟妹照顾,大家跟在大师兄身后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与四师兄的宠爱不同,大师兄对待他们更有一种长兄一般爱护。

他想起大师兄往日里的种种,觉得不能辜负大师兄的一番好意,拿起筷子说道:“谢谢师兄。”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大师兄见他这样的吃相也不嫌他狼狈,笑着说:“跪了这么久,你们肯定饿了。所以我悄悄给你们煎了蛋,一会我还要给六师妹送饭,她呀一听到吃饭一定会马上跑出洞来的。”

林云泽问:“大师兄,明明是我让那淫贼当了公公,为什么是师姐被罚到更远的左峰面壁?”

“她比你年长还这样不懂事,当然要罚重些。其实师傅希望我们都做个对人仁善的人,从前我们犯了错也是要挨罚的。”

林云泽说:“师傅这样想不对,我们应该对善人仁善,对恶人就不必仁善了。”

王万兴向来最尊敬师傅,他严肃道:“师傅怎么做有他的道理,咱们当弟子的可不能说师傅的不是。”

“好了好了,不说这事了。大师兄我想悄悄问你一句,为什么五师兄说六师姐与我们不同。”

“师妹她刚出生不久便被人遗弃,来历不明。还记得她儿时常与山中鸟兽讲话,真是天真可爱。”

“不是这个,五师兄说师姐是天生的武者。”

王万兴说:“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她从小到大重复多次做同一个梦。小的时候每次都会从梦中惊醒哭着找师兄们。”

“那是什么梦,怎的这样可怕?”

“她梦见自己悬在半空和一个将军对打,她说在梦里她一低头地面上黑压压一片都是她的子民。那将军似乎是敌方的将军,她招架不住被人一剑穿心重重跌了下来。”

“然后呢?”

“然后她就醒了,哭着找师兄们。五师弟为了安慰她就说‘师妹,这说不定是你前世的梦。说不定我们的小师妹前世是个将军,师妹你不得了啊!你是个天生武者’,师妹最听四师弟的话,见他这样说也就信了。对了我得给她送饭去。”说完不等林云泽送别就提上饭菜往左峰去了,也没有发现身后的小师弟一双眼睛突然微微泛起泪光。

他刚走上峰顶,便看见月光下卫翎坐在洞外的地上絮絮地说些什么,他想:“师妹怎么不在周围捡些干柴生火?”

他边走边说:“师妹,你怎么不生火?晚上这么冷,也不怕冻坏了。”

卫翎知道是大师兄来了,立即小跑到他身边接过饭菜说道:“师兄,我见今夜这月光很是明亮,干柴已经收拾好了,打算夜些再生火。”她打开那个竹编的饭菜提篮说道:“好香呀,大师兄这个蛋是不是你偷偷加的?”

王万兴笑着说:“你哪次被罚师兄们不在你的饭菜里加个蛋?还不是怕你心里委屈,我们才不会多给你个煎蛋安慰你呢?”

卫翎问:“师弟吃过饭了吗?”

“他估计还在吃呢。”

卫翎用手拿起小半块鸡蛋蹲到地上去,王万兴才发现原来卫翎脚边还有一头小狼,是她回山时带回来的。他记得这小狼通体黑毛,额间有小一块形状像把剑的白毛,他记得这小狼明明被二师弟暂时关在柴房里,怎么就突然到这里了?向来是这小家伙太机灵,背着所有人跑到了此处。

卫翎对那小狼道:“小家伙,多吃点。”王万兴才知道,原来刚才卫翎并非在自言自语,而是在和这小家伙说话。

“师妹,难怪师傅说你没长大。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同山间的飞禽走兽说话。”

卫翎立即站起来说道:“大师兄,我真的听得懂这头小狼说话。它方才告诉我它叫做殷淇的。”

“是是是,我先回去了,明日再给你送饭菜。”说完他便走了。

卫翎对着那头小狼说道:“看吧,他们从来都不信我听得懂飞禽走兽说话。对了,刚刚我们说到哪里了?”

小狼说:“我说我叫殷淇,一直跟着你是因为你的气味和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个人的味道一样。”说完小狼的似乎有些落寞。

“你现在都这样小,怎么还记得更小时候的事?”

那叫殷淇的小狼说:“我如今已经八百多岁,我变成这样小是因为我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时就是这样小。我总以为只要变作这幅模样,她就会认得出我。”

卫翎突然来了兴致,忙问道:“活了八百岁,你是成狼精了吧?”

殷淇说道:“我是天生天养的狼,从小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长大。算是凡人说的妖魔鬼怪一类。”

“那你原本的样子有多大?”

“比你见过的野狼大一些。”

“你能不能成大狼?”

“为什么?”

“夜里冷,你变成大狼后咱们靠在一起能暖一些。”

殷淇想自己活了八百年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要求,本想推脱说自身法力受损不能变身。但看见她目光里的些许期待,当真变作了比野狼大一些的体型。

卫翎看得有些呆了,从前她不信什么神仙妖怪,如今看到眼前这匹小狼竟然在一时之间变得这样大,心中是又惊又喜。

她赞叹道:“方才还是一头那样惹人喜爱的小狼,现下却这样威风凛凛。”她突然想到小狼变大了,吃的东西也要变多了,她上哪里给它找这些东西吃?她心想:“想办法让它变回小狼才是。”

它说:“我要找的那个人才是意气风发、威风凛凛。”

“你要找的那个人长什么模样,等一个月面壁之罚过去后,我帮你一起找。”

“她已经死了。”

“对不起,是我糊涂了。哪有人能活八百年多?”她打了个哈欠说道:“是什么人能让你年年不忘八百多年?”她边说边摸这殷淇毛茸茸的头,殷淇却出自本能的缩了缩,她见它这般,干脆悻悻地缩回自己的手。

殷淇说:“是她给我一线光明。”它转身看她,原来她已经睡着了。

它在眨眼间化作了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月光打在他的脸上,这狼,不,这人眉飞入鬓、清癯俊秀。街边说书先生嘴里的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大抵说的便是他了。可惜熟睡的卫翎并没能看到大黑狼化作俊美男子这一幕。

他将她大横抱起,慢步走入山洞,轻轻地把她放在洞里那块平整的大石上。天细看了她许久,喃喃道:“是你吗?我真的找到你了吗?”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记得这就是当年的那个味道。

卫翎在似乎做了什么噩梦,面上的表情万分痛苦。他怕她梦中惊醒见到自己这副模样,立即变回了大黑狼的模样。

哪知她没有醒来,嘴唇一张一合,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义父,我想像凡人一样,为自己活一次。”说完便睁开眼睛来,再闭眼时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梦都是相反的。”殷淇说道。

卫翎却笑道:“这是我的老毛病了,总是梦见与人相斗,被一剑穿心。梦里我真的好痛好痛,所以醒来的时候眼泪就忍不住流了。”

殷淇似乎十分关心这个梦,它问道:“你在梦里可对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卫翎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她问:“你活了八百多年,见识比我广。你说我总是做这个梦,我上辈子是不是真的是个将军?这辈子生下不久来便被师傅带回来当徒弟,我是不是天生的武者?”这是她四师兄哄她的话,她儿时曾信以为真。她渐渐长大,也渐渐不再相信了。可能是亲眼见到了殷淇从一只小狼变成大狼,心中又对儿时的谎言又燃起了些相信的火焰,否则她真的不知的该怎么去解释自己这个重复的梦了。

殷淇却答非所问:“你刚生下来不久便被带到东山派了?”

“我被亲生父母遗弃,师傅见我可怜带我回猫儿山。他待徒儿们如同亲生子女,师兄们视我如亲妹。”

“你那个师弟似乎待你不错,被教训时还护着你。”

“你怎么知道?”

“我并非一般的狼。”

“他年纪虽小,但讲义气得很。仔细想想,我也不该这般折辱那淫贼,又是求饶又是磕头的,的确有些过分了。早知道轻轻教训他就好了,那样就不会惹师傅生气了,也不会教坏师弟了。”不知为什么,她心中有许多话从来都不会对待她如女的师傅和视她如妹的师兄们说,对着这狼时忍不住全都说了出口。

“你那师弟本就狠辣,怨不得你。东山派大难临头,劝你先走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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