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放学之后的事，但止水早就按耐不住自己的慌乱，一下课就赶紧跑上天台，围着转了一圈，确定了四周无人，才给沉镜打电话通知，顺带发泄了一通。

结果发泄到半路，就碰见了司空修，他杵在在天台的门口默不作声，双手揣进裤兜，盯着她的眼里意味深长不明。

止水顿时噤声，呆愣着没动，在挂电话之前，小声对电话那头的人告别，“爸，我可能要死了。”

放下手机，双手也佯装自然的将手机揣进衣兜，若无其事的对他微笑道：“司空同学，这…么巧啊？你也来楼顶透气呢。”

司空修点头，提步走过去，“嗯。”

止水看着他步步的逼近，眉头抖了一抖，勉强保持着镇定自如的神态，静静的等待他的开口审判。

司空修停在她身边，眼皮耷着望着底下的城市，平凡而忙碌的人潮，步履匆匆，他浮躁的内心也不由安定下来。

除了关心这个城市里的隐隐骚动的原因，他也一直在纠结之前的狐族少女的事，也许是有所关联，但他还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他更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少女总是出现在他的眼前。

明明他们是世仇，却不与他敌对，甚至…还帮过自己。

司空修转头看向她，他怀疑过，可还是又否认了自己的念头。

除了浑身沾染的妖气，还有她出众的容貌以外，怎么看她的行径都只是一个平常的女孩，和同龄人一样，天真烂漫，让他没办法和印象里的面目凶恶的妖怪联想在一起。

止水被瞧的心里哆嗦了一下，暗自正给自己默哀，没想到他却转了头，继续看着远处，目光寻找着天边的尽头。

微风拂过，发丝欢腾的翻飞，眉眼都被半掩住，司空修忽然开口，“止水，你相信这个世上有妖怪吗？”

止水一惊，垂下眼平复着自己紊乱的气息，回答道：“也许…有吧。”

他沉吟了半晌，继续说：“那如果有妖怪的话，你觉得他们会是好的吗？”

止水脱口而出，“嗯。”

说完就反应过来自己的冲动，连忙补充道：“因为我想，人性都不是绝对的良善，都有善恶之分，所以我想但凡有理智的生物，不管是什么应该都是这样的吧。”

司空修愣了愣，才嗯了一声，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擦肩而过间，风里带着他若有似无的清冷声音，“也许吧。”

——

止水恍恍惚惚的下楼，一路低头看着地面凭着习惯的朝教室踱步而去，源于听到司空修的话她难得感到了百思不得其解的苦闷。

狐狸天生耳朵尖，止水绝不会听错声音，是以她实在不敢相信是那位召了十几张符咒险些把自己原地炸成渣滓的降妖师里口中说出来的话。

她是被拆穿了吗？但如果被拆穿的话，他们不可能不在天台上干个你死我活。

可他的话里又是什么意思？

降妖师的一丝人性良知光辉？还是良心发现幡然醒悟到了自己数年来的恶行？

不过到底说哪一个，她都不是很相信。

司空修自带的冷淡脾性和良好的职业操守，两者相加直接等于无坚不摧。

铁石心肠如他，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摧残毒打，能修得个这样钢铁的意志力。

思及此，止水颇老成模样的摇了摇头，嘴里啧啧了两声。

大家族的命运果然都逃不出沉重的套路，说起来他们还是同病相怜的病友。

“止…水。”

身体率先察觉到前面的障碍物，顿时往后退了一步，停住。

敛神凝目看清了挡在面前的陌生人脸，止水轻笑道：“有什么事吗？”

“我…我…”是个稚嫩的男孩，吞吞吐吐的半天没憋出半个字来，止水端着一副天真的浅笑，不作声的扫过他手里的塑料袋，装着各式的零食，再瞧他紧张到红润的脸色，她略懂了。

止水仗着一张天生欺骗人的好面皮，在学校里横行霸道，几乎包揽了半个学校男生的爱戴，婉转示好或者直接告白的之类场景时有发生，不胜枚举，于是自然也招惹了大批女生的集体敌对，每每见此看得眼红，咬着牙关，眼里又是妒又是恨，不过她也因此落得清净自在，懒得融入未成年少女们的幼稚团体。

可惜凡事总有意外，郁夏夏就乐得跟她朋友，原因是，「靠着你，我不愁吃喝，节约了一大笔钱。」

盯着白色的塑料袋，底部隐约透出一块彩色纸张的影子，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里面还有古老且青涩的情书云云。

止水脸皮厚的如同城墙倒拐，早已孰能生巧，无视周围旁观和偷看的杀人视线，干脆直接了当，扬手指着零食，笑的无辜，“给我的是吧？”

男生瞪大真诚的双眼，用力点头，“嗯。”

伤人的事她可做不来，何况还是面对未成年男孩的脆弱小心肝。

止水主动的伸手将零食拿过来，甜甜笑道：“谢谢了。”

男孩憋红了一张脸，结结巴巴的说道：“没…关系的。”

止水状似苦恼的停顿思考了一会，然后犹豫的开口，“嗯…那我们加个好友吧，下次有空一起吃饭什么的。”

“……”男孩激动的直接说不出话来，双手立马摸索着口袋摸出手机，手微微颤抖着点开了聊天软件。

止水从善如流的接过，快速的输入了一串号码，再递还给他。

“好了。”

男孩颤巍巍的接过手机，指间不小心相触，止水不在意的笑着，也没有躲闪，他低下眼只见面上烧的更红。

振奋人心的上课铃毫无预兆的击碎脸红心跳的粉红画面，男孩身子一振，遂说：“那…我先回去上课了。”

止水点头应道：“好。”

短暂的插曲，就此轻松的落下帷幕，各自欢喜的擦肩离开。

束起的长发扫过男孩的肩膀，他不禁扭头看，眼神流连。

止水拎着手里战利品，步伐轻快走了两步，登时笑容凝固，僵住。

视线不经意的一转，瞄到了对面楼顶上的…黑衣人。

万年不变的黑衣，居高临下的姿态，不苟言笑的神情，一切的一切，都如初见的模样一般。

这是传说中的…抓奸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