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看向沉霜,闭了闭眼,沉冷的语调:“起来,你跪着干什么?”
一旁的沉霜犹豫了半晌,乖乖的起身站到炼寒鬼才身后。
“回去!”炼寒鬼才命令。
沉霜朝沉浅看了一眼,依旧跪在门口,面无表情,跪的端端正正,恳求的语气:“义父,阿浅她......”
“回去!”如一条命令,谁都不可违抗,当然,包括沉霜。
沉浅朝他摇了摇头,这种境况,时有发生,早就习惯了。不过就是跪一段时间罢了,什么时候炼寒鬼才想起让她起来了,这事也就过了,没什么大不了。
沉霜怜悯的眼神望了沉浅些久,继而转身,一步拖得比一步长。
炼寒鬼才这才回头,训斥道:“你哪次不是知错,哪次又不是知错就犯?”
沉浅抬头看着眼前人,义父于她,如父亲,如挚友,如这世间为数不多一点牵挂,是她生命里暗黑色之外唯一的一点亮光。
小时候体弱多变,被同龄小孩子欺负是常有的事,每每在她对人生感到无望的时候,那个高大的男人总会出现,高大温和,是强有力的臂弯。
那时候的义父,爽朗慈祥,却实在是想不出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炼寒鬼才经常闭关修炼,一闭就是十天半个月,一身宽大的黑色长袍,连带着那张脸也被遮的严严实实。
仔细去回想,她甚至已经想不出来义父的面貌。
“我真的是被一阵风吹过去的,说了你也不信。”沉浅委屈道。
“逆着风,不也是不要命的进了那寒宫,我交代你的,全然没放在眼里!”
寒宫?沉浅这才突然想到,炼寒鬼才罚,却不是罚她私自跑到南仓,不是罚她抛头露面站在了擂台上,也不是罚柒子楚的死与她有诸多关联,而是仅仅罚她进了寒宫。
抬眼看了一眼沉夜,站在炼寒鬼才左侧,一动不动,他的脸上甚至连一丝微弱的波动都没有,如同一个木头人。
他倒是完全继承着炼寒鬼才的神韵。
想来也是,沉夜、沉霜、沉浅为炼寒鬼才三义子义女,按理说,从小一起长大这三人应当感情深厚,其实却不然。
除了沉霜像个狗皮膏药一般的缠着沉浅外,沉夜是谁都不亲,永远是那么冷冰冰一张脸。想让他隐瞒一些事,定是比登天还难。
“当时冥契损失严重,我没有别的选择!”
“冥契死了也就死了,本就是半个死人!你凑什么热闹?”
沉浅再看向沉夜,依旧一动不动,如一尊雕塑,即便他自己便是那契主,是众多冥契唯一承认的主将!
冥契是他的手将,由他一手训练于此。
“跪着,没有我的准许不准起来!”
“义父!”沉浅眨了下眼睛,问:“你不让我进去跪着?”
炼寒鬼才回头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转身进了大殿,殿门缓缓被关上,将二人隔绝在外。
沉浅无奈,用胳膊肘戳戳小丫说:“义父罚我也就算了,反正架也打了,酒也喝了,寒宫那地方也进了,这些事是我要做的,赖不着你,你跪着干什么,回去吧。”
“郡主,哪次你受罚我不都得陪着你?”
沉浅笑:“所以才说,我心疼你,不用陪着我。”
小丫憋了憋嘴道:“你要真心疼我,以后少闯祸不好吗?真不知道为什么你那么喜欢往外面跑,明知道会被罚。”
“你看这里乌漆嘛黑的。”沉浅叹口气道:“小丫,你去过南仓吗?那里灯火通明,好不热闹!跟凉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地方,如若你想听故事,只需往那大街上一走,就有人会讲给你听,大家一起说说有趣的事,还有仓枫酒喝,可不欢乐!还有那小鬼......”
“什么小鬼?”小丫打断道:“我就知道,郡主一个人是不可能跑到南仓去的。”
“当然是......什么味道?”沉浅皱了皱眉闻了闻,一股淡淡的如花香一般的清雅,再一转头,小丫“嘭”的一声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花香有毒?沉浅还没来得及屏气,忽而地面卷起一丝清风,一少年轻飘飘的落在她眼前,手里提着一花灯。
很大很亮,比她往年遇到的都要大。沉浅这才想到,中元节还没有过去。
还真是,来去无影无踪,沉浅摇了摇头。
可是,这里毕竟是黑煞殿,一路上设了无数的封印和结界,想要突破那些,必会遭受极大的反噬,可这人,却是毫发无伤。
他如幽灵一般,从天上落下,又或是突从地脚出现,从不打声招呼。
“小丫她......”
“寻常迷药而已。”
“那我怎么没事?”
“我已经给你解药了。”那小鬼笑了笑。
沉浅低头左右看了看,肩头落着一片淡紫色花瓣,八个棱角,跟平日里见到的花瓣没有什么两样,可拿起来才发现,这花瓣尖锐异常。
八角并不是均匀分布的,而是前四角朝外,后四角朝内,角头也略显不同。
如面前这小鬼一般,此小小花瓣也是隐藏极深,它真正的用意怕也不止解药这一层了。沉浅小心翼翼的将这枚八角花瓣收了起来。
“你不怕这花有毒?”那小鬼笑问。
“防不胜防,当然用不着防。”沉浅道。
“除我之外的人,还是得防。”那小鬼道:“伸出脑袋剁肉酱,傻子才会这么做。”
“你不用防?”
“当然,我不会伤害你。”没了笑,如诺言一般。
“为什么?”
小鬼思索了半晌,继而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心之所想罢了。”
“走吧。”那少年再道,说着伸出手邀请姿势。
“又走?”沉浅寻思着,这小鬼做起事来真是毫无头绪。
“你喜欢南仓,这里却和南仓千差万别,走吧。”说着,不容置疑的将手里的花灯塞到沉浅手上。
这灯充斥不了凉华的暗黑,却很是明亮,至少可以映衬眼前的光亮。
沉浅低头看了看,她甚是喜欢。以往的每个中元节,均是没有见到过这般大的花灯。
再抬头,不远处黑煞殿大殿屋檐上,高高站着一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这边看。
沉浅一惊,炼寒鬼才何时出现的,她竟完全不知。
小鬼顺着沉浅的目光看去,幽深的眼眸浮现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嘴角略微划过一丝弧度。
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