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让是被刺眼的阳光晃醒的。
他还是有点头疼,僵硬地坐起身子,发现脑袋被一大块白布条包得像个木盆。
……怪不得睡得脖子疼。
看着身下铺着厚厚褥子的床铺,还有不远处散着的篝火锅灶。
总觉得有些违和感。
不过,身上的伤倒是不怎么疼了。
他努力忽视身体被敷了药的痕迹,平静想着,自己的恢复力一向不错的。
这座小院里就只坐了舟舟一个人。
舟舟脚底下趴着一只紫色泛着蓝的小王八。
似是感觉到了他醒来的动静,小王八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周让想,昨夜果然是在做梦。便是舟舟说了话,这王八也不可能说话。
王小九:……
嘤嘤嘤,它太不容易了。
像它这么一大把年岁的老人家了,看了孩子还要被骂。
舟舟端着一碗汤,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过来。
一脸严肃地对周让说:“来,喝了吧。”
这是啥?
周让眼睛往她手里那大黑碗里看。
霍,碗里趴着一只硕大的鱼头,正瞪着眼睛,两只惨白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周让。
周让:“……”
“我答应过你娘,要照顾你。”
舟舟把碗往他面前送了送。
“喝吧。以形补形。”
以往每一次,周让在外面打架受了伤,陈萍都会一边骂一边为他准备好吃的。
但舟舟也不会做饭,王小九做饭就是照着葫芦画个瓢,毫无灵魂。
周让伤到了脑袋,本来应该炖一个猪脑花汤。
但现在没有猪脑花,只要勉为其难用鱼脑花替代了。
周让看着那只碗,又看了看抿着嘴唇,虽然没多说,却满眼期待的小姑娘。
接过大黑碗,转了转边,把鱼头对准其它地方。
然后一鼓作气,吨吨吨把鱼汤喝完了。
舟舟果然露出欣慰的笑,问他:“要吃点肉么?”
这可是从老家禹县的金水河里带出来的鱼。
周让:“……不必了。”
他总觉得那鱼张着大嘴,是在诉说着自己的死不瞑目。
为了未来夫妻和睦,他真的付出太多了。
休息了一晚上,周让身体好多了。
舟舟:“既然大好了,就去报仇吧。”
周让:“……倒也不必那么急。”
昨天的事儿谁做的,他心里有底。
显然是他获封世子,让某些人急眼了。
呵,这算什么,这才刚开始呢。
“难得出来,我们在霜华山转一转,再回去吧。”周让说。
上京城就是个大囚笼,东平侯府是个小囚笼,自打进去之后,想喘口宽松气都难。
他一个男人家,皮糙肉厚,怎么折腾都无妨。
可怜了舟舟,一个小姑娘,备受人歧视,在府里也没个朋友。
他平日忙着补修功课,也很少陪她出去玩。周让心里有些愧疚。
“你想在附近玩一玩?”舟舟侧着头看他。
也对,看着像个大人了,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没了亲娘还没几个月呢,天天被逼着学一些不喜欢的东西,还被人欺负,可怜见的。
是该让他散散心了。
两人抱着不同的想法,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把之前绑架了周让的那几个人塞住口鼻,捆住手脚丢到柴火垛里。
周让带着舟舟暂时离开了这座村子,在官道上找人问了问。
说是附近有个乐游原。
现在正是秋日,枫叶红红火火,不少上京城的权贵这些日子都驱车打马,过来游览呢。
。
一日后。
一辆挂着金铃的牛车,停在山脚下。
云和郡主透着窗纱往外看。
她的护卫和婢女们不安地打量着四周,不明白郡主为何突然驾临这么一处荒僻的村落。
前一世,周让遭人暗算,被关在这个庄子里三天。
等他从地牢里自己逃出来时,双手的指甲都磨光了,遍体鳞伤。
当然,这些都是云和郡主后面才打听到的。
那时候她刚被他从琉璃海救下来不久,还幻想着,他们是否能结为夫妻。
毕竟,当天的事,很多人都看到了。
只可惜,周让刚进京都,名声不好,又是外室子。
她叔父自诩皇亲,极爱面子,怎么也不肯把她许给这样的浪荡儿。
再后来,就是机缘巧合,她被选为三皇妃,两人彻底陌路了。
云和郡主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放在膝盖上的药箱,有些焦躁地等待着。
她特意选了周让被囚禁的第二天过来救他。
这样,既不会太晚,让周让太过痛苦。
又不会太早,使得周让对她的感激流于表面。
毕竟他被关的时间越长,被拯救之后的,对救他的人感激之情就越深。
天色渐晚。
云和郡主已经想好,等周让被救出来之后,她会亲自给他擦拭伤口,为他上药。
将他扶上马车,与她共乘。
她在京郊的庄子已经准备好了,周让会被送去那里修养。
她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出自偶然的善心。
只待周让博得功名之后,就让人把这件事轻描淡述抖出来。
这样,她就可以直接让皇帝赐婚了。
急促的脚步声从前面传来。
“郡主,这村子里并没有您所说的那个人。”派去查探的侍卫回禀。
云和撩开车帘往外看。
“仔细搜了么?是在一处地牢里。”
侍卫迟疑着,“倒的确有一处地牢,里面也有新鲜的血迹和被割断的牛筋绳,只是里面已经没人了……”
云和郡主神情瞬间凝固。
侍卫继续禀告。
“问了村子里的人,说昨日上午有个面生的少年,带着个小姑娘,从村子里经过。”
云和:“……什么?!”
。
周让带舟舟在乐游原上玩了大半天。
然后雇了一辆车,送舟舟回京,自己留下处理后续事宜。
回到那个绑了他的庄子里,用重金撬开村民的嘴,询问绑匪讯息。
又从柴火堆里把那几个喽啰拎出来,威逼利诱。
顺腾摸瓜,查出了究竟是何人主使绑架他的。
其实他知道是什么人。但他知道,跟有确凿的证据,是两码事。
等他不紧不慢,顺着痕迹,摸到他们的巢穴,把人都绑了,下巴卸了,书信和赃金都收缴了,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周让这才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回到上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