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说些疯话,立文早已娶了正妻,何须再娶?”
“可那儿媳不得我的心,顾小姐会医术,家境又好,长的又比那老大家里的好看百倍。唐氏娘家不过一个小官,对立文也没什么作用,休了又能怎样。”
“胡闹!”杜峻口中这么说着,但语气听着也并没有之前那么坚决了。
顾槿虽仍旧惶恐地连尾指都在微微颤抖,此时却隐约感觉到自己或许还有活路可走,便颤着嘴,开口道:“杜大人莫不是忘了,我此时虽是蝼蚁,您两指一捏便能捏死我,可我父亲顾康平乃是当朝宰相,在文坛政界举足轻重,若我就这么在淮宁城没了,杜大人身为一城知府,一顿挂落是少不了的。”
杜峻转了转眼,道:“夫人,我突然觉得让立文聘她为妻倒是个更不错的主意,谅她入了我们杜家的门,也没那个能耐出去!”
说罢竟也没再下令杀她,只不过是让小厮扭了她关到了杂院的柴房里反锁上。
许是因为自信府里安全,她未被塞住嘴,只是双手双脚都被人用粗麻绳紧紧地捆在了一起,被人粗暴地丢在了柴房中远离门户的一个角落。
她确实可以发声求救,但她并没有那么做,而是仔细听辨了一会儿周遭环境——这个杂院似乎并没有下人涉足,顾槿从上午等到了下午,也没有听到半点人声。
这期间她用柴房中的木柴尖锐一头将手上的麻绳磨开便花了数个时辰,双手得到自由后,解开脚上的捆索便只用了片刻。
她起身走到门边,试探着推了推门,听到了外面铁锁哗啦的声音,她心中了然,定是外面门把上被人缠绕了铁索。
顾槿此刻真正地绝望了,她坐回了原处,抱膝望着同样也上了锁的窗户,时而担忧着景曜那边的情况,时而猜测着这个柴房以往到底关过多少人。
正在顾槿盯着木门出神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铁索被人解开而发出的金石碰撞声,顾槿以为是那小厮,或者是杜知府,立马将已解开的手脚半身藏于柴堆后。
门终于被推开,进来的居然是修平!
顾槿急忙站了起来,压低了声音急促问道:“修平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殿下那里可无事?”
修平道:“殿下领军行至半路,突然心头一跳,怕你有麻烦,便令我快马赶回……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离开,边走边说!”
好在杜府内宅地广,总有没人的地方可以走,两人一路隐蔽身形,顺利地逃出了这座宅邸。
……
杜府外几里处的一处暗巷。
修平听完了顾槿匆匆说完的话,常冷着的脸也不由得崩了一下:“你确定听到杜知府和朔金山的匪徒头目有血缘关系?”
顾槿笃定地点点头:“而且据我所知,昨夜知府已将你们今日发兵的消息连夜通知了土匪,今日朔金山上定有埋伏!修平大哥,事不宜迟,我们需尽快赶上行伍,通知睢王殿下这个消息。”
修平点头道:“我这便动身前去。”
正要上马时,却又被顾槿拦住道:“修平大哥,我与你同去。”
修平有些不赞成:“朔金山此时情况不明。且刀兵无眼,姑娘是女流之辈,恐无自保之力……”
“可我今日无意间知晓了知府的秘事,他必欲除我而后快,若一会儿来人检查柴房,发现我已从府中逃出,他定会全城搜捕我。那时我若再独自留在淮宁也十分危险。修平大哥,我自愿出城同往朔金!”
暗巷两边院墙高耸,日头照不进来,修平却觉得身前这个女孩子的双眼折映着与以往大不相同的坚毅光芒。
“修平大哥,你放心,我清楚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定然会远远缀在战场之外,不会给你们惹麻烦,而且一旦战事结束,我还能第一时间给伤员包扎,减少损失。”
修平被一条一条的理由说服,便又返回知府府内,他本就暗中打探过杜府构造,一路上若碰到倒霉看到他的人便直接放到,径直从马房牵了一匹骏马,与顾槿二人扬鞭疾驰而去。
……
朔金山名字中的金,其实不是指黄金,而是取金属之意。传闻这座山是上古时期,蚩尤族首次发现金石矿藏的地方,因此得名朔金山。
它并不与官道相邻,而是藏于数座山峦之间,只因其最为巍峨高耸,登临周边远眺而去,半山腰以上永远被山岚缭绕而不见其真容,仙气缥缈,因此闻名遐迩。
古往今来,无数文坛圣贤寻觅其真源而至,并留下了无数传唱吟咏的佳作,不过近几十年来,由于朝政凋敝,百姓民不聊生,文人们多作些忧国忧民之词,效仿古圣贤寻访名山已不再是主流了。
顾槿也是来了淮宁之后才知,这座名山如今竟然被一群绿林匪徒占了去。
顾槿刚学会骑马没多久,驭马手法仍有些生疏,还要勉力控制身形,双腿内侧已觉磨痛难忍,但仍紧咬着牙关坚持着。
跟着修平纵马狂奔了一路,却仍未看见行伍,顾槿有些担忧:“莫不是行伍已上了山?”
修平一直行于顾槿之前,偶尔会下来追踪一下行伍留下的痕迹,听到顾槿的话,他微勒了缰绳,纵马向前缓行了几里,左右细细打量了一番,突然像是看见什么一般,不等马停,便轻巧地翻身落了地。
他径直走到道旁森森的树林边,见本应无道路的地方被清出了一条可容三人并行入内的道路,修平拉了一根被无意折断的细枝看了看,端口新鲜,不需再费心多做分辨,他便回首对顾槿说道:“姑娘,行伍已从此处入内。”
道路都已拓好,二人自然又上马循着路紧跟队伍而去。
骑行了一炷香时分,两人终于到了朔金山的山脚下,又弃马步行上山,终是听见了前面一座山中传来的甲胄碰撞之声。
再静心分辨片刻,这甲胄声中竟还充斥着些许的刀兵和呐喊声。
顾槿本就提着的心此刻疯狂地跳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