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妮并不知道她的选择掀起了多大的风浪,只是她回家发现原来被子已经被收好了,心里想还不如在台上多呆会儿,自己蛮喜欢那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说话,但也无所谓,他说过自己可以去找他玩。
何家妮像往常一样搬了了个小凳坐在单阳旁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鸽子呢?”
“回去了。”
“我今天认识了一个很好的老爷爷。”
“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不上来,但我觉得就是好。”
“知道来历么?”
“他说是文堂。”
“贝老头?”
“大概,我能去找他玩么?”
“当然,那个老家伙还不错。”
“那师兄你会和我一起去么?”
“看看吧。”
“师兄。”
“嗯?”
“我选择去了浩然峰。”
“嗯。”
这倒是有些出乎单阳的意料,但也无所谓,回浩然峰是迟早的事。两个人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聊着,直到太阳快落山,何家妮差不多觉得该去做饭了,于是准备起身回屋里,但这时屋子前多来了个人。
何家妮看见来人,兴奋的说道:“平哥哥回来了,吃个饭再走吧。”
温承平微笑着回应道:“好啊。”
等何家妮进了屋里,温承平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单阳也不再躺在椅子上,而是和温承平面对面立着。
单阳诚恳的说道:“这件事是我错了。”
温承平稍微吃了一惊,在以前让单阳认错是一件很难得事,一是因为他本身就极少犯错,二是能让他认错的人就更少了。甚至温承平觉得在小师叔仙逝之后,已经没人能让单阳低头认错。
温承平脸上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严肃的说道:“扶江里死了八个弟子,他们需要一个解释。”
扶江里的那场意外已经能确定是一场阴谋,而温承平恰好路过那里,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都太巧了些,那么只有一个解释,这本身就是一场针对温承平的阴谋,而唯一知晓他行程的只有单阳,因为所有事情的起因就是他外出帮单阳找到血梦。
单阳解释道:“在原本的计划里没人会死,你会恰巧路过那里救下所有人,但以你的性格你会用最快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因为你不敢赌江堤能坚持多久。”
而事实上温承平也得却这么做的,不愧是当初北海第一天才,对人性的揣摩能如此准确。
单阳接着说道:“然后你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根据我们的推断,你今后半年差不多都会消停下来。”
很准确的判断,几乎和温承平的实际情况一模一样。
温承平说道:“所以你已经计划好了对么?只是你不想我参合进来。”
不会有人傻到觉得单阳凌仇峰这三年真的只是作了三年的杂役弟子,他卧薪尝胆三年,每天告诉自己害死自己老师的那个人现在就在这个峰顶上,他夜夜辗转反侧,只是为了思考如何杀死他,现在是关键时刻,他不会允许出一丁点问题。
单阳摊了摊手说道:“你很清楚这中间有多大风险。你的性格太天真,参合进来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你自己都是一种冒险。”
温承平想破口大骂,但害怕被里面的何家妮听到,于是他贴在单阳耳边低吼道:“你知道风险大你还带着那两个孩子去冒险。”
单阳倔强的说道:“我用了三年,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温承平直视着单阳的眼睛说道:“扶江这次,你也是这样以为的。”
单阳叹了口气说道:“这的却是我的问题,我过于相信你家老爷子了。”
是的,这次扶江的计划是单阳和顾危峰峰主一同定下的,虽然他也不支持单阳复仇的计划,但他们对把温承平排除在风险外的意见得到了统一,于是有了之前的事。
但他为什么做多余的事?死几个北海剑宗的弟子对他有什么好处?而且人为操作的痕迹太重,明显就是直接在告诉温承平是谁干的。
而没有谁比温承平更了解自家老爷子,他问道:“如果是三年前的你会怎么回应这件事。”
单阳想了一下答道:“只不过是死了几个,微不足道的人而已。”
是的,这就是曾经的单阳。在从前他觉得陌生人的死活根本无所谓,但在自己老师死后,特别是在九番待这么多年后,他忽然明白原来每个人死亡都会给珍爱他的人带来伤痛,于是他开始改变,因为他也很讨厌之前那个自以为是的自己,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单阳选择认错而不是以往那样和温承平争论。
而顾危峰的峰主也是利用了这一点,想制造两人之间的矛盾,因为温承平是他最疼爱的弟子,他很清楚对方的底线在哪里。
接下来便是俩人出现裂痕,当然这并不至于让两人决裂,但至少可以在温承平在修养的半年里减少两人交流的频率。于是接下来单阳要去杀血梦温承平也就很难提供什么帮助,没有他的帮忙单阳就很可能被血梦杀掉。
甚至他们在血梦身上还有后手。
那么这一切都就解释的通了,温承平叹了口气说道:“在我之前已经有人找过血梦。”
这已经很明显是有人想借血梦的手杀掉单阳,单阳知道对方为何叹气,顾危峰一直与浩然峰亲近,如今杀单阳的这场计划和自家老头子脱不开干系,现在温承平的处境很尴尬。
单阳掐指推演,温承平沉默的等待结果,不久后单阳说道:“还是能杀一杀。”
温承平劝到:“要不放一放。”
单阳答道:“这只是复仇的第一步,我怎么可能就这样被吓回去。而且一旦退了第一步,以后就会想着退千千万万步。”
温承平知道自己已经劝不住对方,但他依旧放不下心,接着说道:“我可以服从你们的意愿接下来封剑半年,但在这之前你必须告诉我你的计划,至少能让我放心一些。”
单阳盯着对方的眼睛,这是一件很冒险的事,顾危峰的老头子已经卖过自己一次,换做以往同样的错单阳绝不会冒第二次险。
但温承平沉默的和单阳对视,单阳想了很久,于是决定相信他。
单阳蹲下,随便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密密麻麻的网格交织在一起,但单阳却画的轻车熟路,因为这个图纸陪伴了自己无数个无眠的夜晚。
温承平大概知道这是什么,心里感叹道单阳在凌仇峰这么多年到底干了多少事。
这便是凌仇峰剑阵的阵图。
对面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图纸,单阳点了一处说道:“这里断了。”
那里是丹堂的一间仓库,曾经被单阳点了个丹炉炸掉。
单阳接着指向一处说道:“这里开了。”
那里是兽园的后山,来年春的宗门大比,那里的阵法必定会开一角。温承平并没有问单阳那时怎么进兽园,因为守门那头憨货的蛋就是他帮单阳割的。
单阳最后指向中心一处说道:“然后这里会裂一个缝。”
那里便是凌仇峰的峰顶,自己要杀的人也就在那里。
温承平终于被说服,他很清楚这小小几个坐标背后的计算量,能做到这种程度想来其他问题他也已经想好了,但他依旧忍不住问道:“进去之后呢?他用不着自己动手,中心的剑阵足够杀死你。”
单阳鄙夷的看了一眼对方,心想你是有多蠢,这不该是你唯一清楚的答案。
温承平也是在问出口后瞬间就觉得自己真傻,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简单的把它当作小师叔的遗物,所以下意识的忽略了,他通过窗子看向屋里的那个字。
真是个疯狂的计划。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