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起来的时候单阳就觉得外面亮的些异常，而且安静的有些空灵，单阳起身把外套披在身上喊了声何家妮，却没有人回应。

单阳想把窗户推开看看，在看到外面的景色后便僵在了原地。

漫山遍野都是白皑皑的雪，晃的都有些刺眼，蒲公英般的大雪从天上往下掉。因为单阳打开了窗户，窗沿上的积雪簌簌地落下，冷空气一下就灌进屋子里，把他的衣服掀的哗哗响，飞雪迷住了他的眼睛，但他并没有马上关上窗户，只是紧了紧披着的外衣然后笑了起来。

何家妮捧了一捧雪撒在了天上，然后落在她的头上，她晃着脑袋想把头上的雪抖下来，却一个不稳跌坐在雪地里。

她坐到雪地里憨笑，看到了窗口的单阳，她开心的喊道：“师兄，大雪封门了。”

随着天气愈冷，再让温承平在水里泡着也不是回事，而且那法子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于是单阳便挑了些剑法让他练着，稳一下根基也好，就这样温承平便在单阳这里住下，屋里原先的两个人也变成了三个。

温承平在院里里沉默的练着剑，剑刃飞雪，真是风也凌厉，剑也凌厉。

看着屋外练剑的少年，温承平想起了很多事，北海剑宗上一次下这么大的雪已经是很早之前了，那时自己还比现在的高萧小些，老师也还没有离开，北海剑宗每个峰都有独特的植物，比如尚德院的万寿菊，顾危峰的榆树，而自己老师最喜欢的便是竹子，所以原先浩然峰阁楼前便是一片竹林。

那一天同样下了很大的雪，单阳推开门于是看见了竹叶似剑，剑刃挂雪。

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

老师牵着自己的手到最高的阁楼上，九岁的单阳心有所感，观山雪便入玄关。

如今数年过去，单阳如今睹物思人，又有所感，只是雪不是那场雪，人也不再是那个人。

单阳叹了口气，于是漫天风雪便大了一分，正在练剑的高萧察觉到了那一丝异样，他停下看向自己手中的剑，光滑的剑身竟被飘雪割出浅浅的几道痕迹，这是单阳侧漏出的剑意，附在了飞雪上。

而高萧看向单阳，察觉到这个深不可测的师兄有些不一样了，从前单阳给他的感觉就像一口看不见底的井，但这一刻他仿佛从这口井里瞧出一滴水来。

这便是有和无的区别，他走到单阳身边，手握剑柄行礼道：“恭喜师兄。”

单阳还礼道：“多谢。”

这个谢并不是谢谢对方给自己道喜，而是单阳觉得没有对方在雪中舞剑，自己不知何时才能踏出这一步，看似都是观雪破镜，但前者是睹物，如今却是思人。

这一日，北海剑宗下了一场雪，于是单阳重入启明境界。

-------------------

百合峰的山崖上，光秃秃的的桃花树下跪坐着一个红裙少女，她的脸蛋很小，所以把五官称得很精致，白皙的胳膊裸露在风雪中仿佛并不觉得冷，她闭着眼睛端坐在那里，就好像一个瓷娃娃，但并不缺少生气，随着她心有所感，只是一睁眼，整个人便就灵动了起来，她站在山崖上向凌仇峰望去，只是微微笑了笑，身后的光秃秃的桃树就好像要开出花来。

她轻轻吹了声口哨，却没有什么什么回应，她重新坐下啃着手里的指甲，歪着头心想鸽子去哪儿了？

顾危峰阁楼的门前，温承平在棚子瑟瑟发抖，司卢化在阁楼里烤着火，偷偷从门缝里望了望外面的混小子，心里有些心疼，老头子蹑手蹑脚的回到火堆旁边，喝了一口热茶故意很大声长舒一口气，叹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温承平听到气不打一处来，心想你难不成真想冻死小爷让顾危峰绝后？于是准备踹门进去再和那老头子骂上一天。

但他突然愣在了雪地里，然后看着漫天的飞雪大笑起来，屋里的司卢化心想难不成那傻小子被冻傻了，本来就不聪明，要是更傻了自己如何放心把顾危峰交到他手里，他慌忙起身准备出去看看。

但还没等他把手里的杯子放下，门便被哐得一声被一脚踹开，温承平背对着风雪朗声喊道：“给小爷拿纸笔来。”

司卢化气的把手里的杯子掷向温承平，骂道：“你冬天把门给踹坏，是想冷死老夫？！”

而这场大雪落在那些人的头上，自然也多了些不一样的意味，但单阳却没有在意他们怎么想，他陪着何家妮堆了会儿雪人，又指点了下高萧的剑，最后想到温承平走的时候要自己多做些事，于是转身回屋里点了堆火，那两个孩子待会儿冷了可以烤烤，然后又热了些水，想着今天该去兽园找到吃的庆祝下。

上次那个鱼龙不错，剩下的肉他和何家妮都吃了很久，剩下的鱼龙鳞片让高萧拿来磨剑，最后足足磨出了三陶罐的鱼龙粉。

单阳哼着忙着手里的事，想着中午好好展示自己的厨艺。

他想起该把立冬的羊肉补上，于是擦了擦手对外面两人问道：“中午吃羊肉怎么样？”

“好呀。”

“都行。”

这便是少年啊，他们看春风不喜，看夏蝉不烦，看秋风不悲，看冬雪不叹，看满身天资懒觉察，看困难敢面对，只因为他们是少年。

鸽子又咕咕的飞了回来，单阳自然是以为小谷捎来的话，但又看见鸽子嘴里叼着一封信，那是温承平的字。

单阳心里骂那个没眼劲的东西，这种时候你插什么嘴。

上面大概是对单阳境界的一些嘲讽，还有对自己已经完全能掌握剑意凝实的炫耀。

单阳本就有些不爽，本想把信随手丢掉，但想了想还是放进了自己怀里。

单阳又对两人说道：“过几天我们下山一趟。”

高萧知道时候到了，但何家妮却不知道是什么事，往年里连家门都很少出的单阳突然提出下山，她疑惑的问道：“下山做什么？”

单阳随意的说道：“去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