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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重逢

旗山虽是魔族离港口最近的山峰,但平常小妖从港口到山脚也要半月的路程。所幸楚望不是平常小妖,与楚非告别之后,一个瞬行之术,把她从正街直接带到了山脚。

刚到山脚,楚望皱了皱眉头,好浓重的血腥味。自己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不敢再等,便展开了那双翅膀,透着寒意的纯白翅膀,让如铁皮一般的山壁蒙上了一层白霜。楚望一脚登地,一瞬之间,腾空千里,到了山顶。

山顶的景致,让自认为见过不少世面的楚望也不由地吃上一惊。尸体,遍地的尸体,每个尸体都被人一剑封喉,手段及其利落。一个身披银色铠甲的人正盘坐在一堆尸体中间,似是在疗伤。

“前辈……”楚望的声音有些发颤。

身披铠甲的前辈向她笑了一笑:“怎么,吓到了?别怕,死人不会对你怎样的。”声音及其温柔,不像是刚刚血战一场的人。

楚望恢复了往日的镇定,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好。她知道,无论自己想求证什么,现在都绝对不是好时候。跨过叠了好几层的尸体,楚望走向哪位前辈,用灵力强行化去了修为中的寒气,源源不断地度到了那位前辈的体内。那位前辈笑了,虽然楚望认识了前辈一万多年,此时却觉得这个笑容出乎寻常的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前辈伤得不轻,以晚辈的修为,帮不上什么忙。”

“你体质偏寒,以灵力化去寒气对身体损伤极大,这种方法,切记少用。”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直冷箭,从楚望的身后袭来,径直射向那位前辈的面门。闻四周风响,楚望一个侧身,一伸手,极精准地握住了箭身,手指灵活地转了一下,那支箭便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只听得“啊”的一声,楚望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箭来的方向。

“公子好身手啊。”声音好似从上空飘来,寻不到方向,楚望不禁警惕了起来,来人灵力醇厚,修为不低。

楚望冷笑了一声:“用这么大代价,来取一个人的命,阁下不觉得亏了些吗?”

“哈哈,没成功,才叫亏了。”飘忽的声音用自嘲的语气说道。

楚望右手默默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凭空祭出一把匕首来,极迅速地向左边的空中射去,一瞬间,伴着“铛”的一声响,空中一个蒙面黑衣人执一柄单刃长刀,没有任何技巧,全靠灵力风力,直直地向楚望砸来,凌厉的刀锋像一把巨大无比的扇子,扇走了楚望身边的尸体。

楚望微提嘴角,举起那柄未出鞘的剑,硬生生地抗了这么一下,刀剑和剑鞘相碰的一瞬间,蒙面人好似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击中,弹出了几百米,断了的刀刃撑地,才勉强没让自己倒下,那人好似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颤着声音说:“九阶灵修,你究竟是谁……”

楚望提手,拔出了久未出鞘的剑,眼睛里已带了三分杀气,刚欲发作,后身有人按住了她的肩膀,一向温柔的声音,此时却也带了一番狠意:“你受雇他人,我不与你为难,告诉雇你来杀我的人,请他亲自来找我。”

岚山,层峦叠嶂,朦胧的月,漆黑的山,时而飞过的乌鸦,更显肃杀之气。

“主人,失败了。”

“九阶灵修,怪哉。”山谷深处,传来空旷的声音。

“此人看着年岁不大,册内也并未登记。”

“神族得人啊”一双漆黑的眸,似能看穿远古:“罢了,本就是一场交易,既出了意外,买必要用我们魔族的命,给他铺路。”

漆黑的夜,漆黑的山,却掩不住正街的繁华。没有繁花似锦,没有翠岭青山,却依旧热闹着。楚望和那位已经卸去铠甲,换作普通妇人装扮的前辈,此时正坐在正街最繁华的酒楼,看着街道上行人来往。

“柔安这个字,想来是前辈为晚辈起的。”楚望打破了这持久的宁静。

那妇人将久久不肯从街道上移开的视线挪回到手里的茶杯上,端起来,轻轻地抿了一口。

楚望见她不答,从怀中掏出了一颗通红的石头:“这东西,我从小就带在身上,它叫灵火石。”

妇人的手抖了一下,有点点茶水从杯中溢出,神色却看不出有什么不同,自顾自的拿出了一方帕,抹去了茶渍。

“小的时候,我从不肯出后山,跟我同岁的小神童都躲着我,除了兄长。记得,那是因为有一次,一只小鲛鱼惹了我,我同他对打,他用言语激我,最后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的,我冻残了他一只手臂。”楚望用急切的眼神盯着那妇人,似是在努力找出些什么,却什么也找不出。

“所以,自那以后,你便不常出后山了?”妇人迎着楚望的眼神,温柔地笑着。

“是”楚望看着她的笑,有些发愣:“直到有一天,师父不知从哪里弄到的这颗灵火石,压制了我身上极易失控的灵力。我想,我终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在街上走,像轩辕展,像兄长一样,在山林里大叫,上树捉鸟,下水捉鱼。可是当我重新走进这繁华的人世,却总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哦?”妇人表现出一个听客该有的品质,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着。

楚望用手指触摸着手中的剑,感受着它鞘上的每一丝纹理:“一万多年的时光,在冰室里,只有我和它。偶尔兄长会来看我,却也只是在冰室门口,讲着他听到的,看到的世界。除了它和他,这个世界的所有都不属于我。有时候,师父忙完政务,会来教我功法,这是唯一能让我感到新奇的事情,也是我身边唯一有变化的东西。”

妇人皱了皱眉。

“有时候我会庆幸,庆幸自己还不算笨,庆幸这无聊的日子,还能因为修灵有那么一丝丝变化。轩辕展说,我总是很冷漠,但他不知道的是,如果我可以,我也想像兄长一样,永远豁达地跟别人侃侃而谈。”

“你很羡慕他?”

“是,我很羡慕他,他做了许多我永远无法做到的事情。”楚望的声音有一丝哽咽:“有的时候,我会想,老天生我一场,为什么如此残忍地对我,既赐给我与别不同的能力,为何又让我不得不拘束在那一方冰室之中。”

妇人叹了口气:“你瞧。”她将头转向楼下的街道:“这魔族的街道,看着同我神族的有何不同?”

楚望随着她的视线向下望去:“所处环境不同,百姓经历不同,自是哪里都不太一样。”

妇人欣慰地笑了一笑:“不错,环境不同,经历不同,这是人们彼此不一样的原因,抛开这些不谈,生命本身是一模一样的,神,魔,人,妖都是一样的。”看着楚望疑惑的眼神,妇人解释道:“既是一样的生命,为什么要将自己与这世道隔离开呢?泽徽兄让你去接手中令院,魔族的谍报网,不也是不想让你闭塞自己吗?既然你不肯同神族的诸位打交道,他想让你在别的地方试试。”

楚望凝视她许久,许久之后,她笑了,那笑容本是向她这么大少女该有的,却从未有一天出现在她的脸上:“前辈说的是。”

说罢,她站了起来,从自己的右手食指上卸下了一枚戒指,放在了桌子上,又直直地跪了下去,行了一个大礼:“晚辈受教了。”

然后,起身,下楼,没再留念一点,离开了楼上的那位妇人。妇人拿起了那枚戒指,青蓝的宝石,那曾是父亲送给她的嫁妆,能护住神族的心脉,快要羽化的神族,也能靠它续命百年。她又想起了那个襁褓里的婴儿,想起那张可爱的小脸,那双碧蓝色的眼睛,同晴朗的天空一般颜色。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坚强了好久的心,终于受不住了。

沧海上,还是那只小船,只是此时,无人掌舵,小船已经驶离魔族的领地,楚非便让它随波飘荡,自己把双臂窝在后脑下,及其舒服地靠在舱门边。轩辕展安静地靠在舱内,睡得极香,他从来没有离开家门这么久。

而楚望呢?此时她正对着茫茫碧波发呆。

“你要问的,问清楚了?”楚非不忍心地打断她。

“我还没问,她便自己告诉我了。”

楚非感到一丝诙谐:“她告诉你的?”

“泽徽,是陛下的字,这原本连我都不知道,只怪那冰室的书,实在是有点多,我那几年也实在是有点无聊。”

“她是陛下的故人。”楚非斜眼向坐在船桅上的楚望望去:“可惜了……”

楚望看着他笑谑的眼神:“可惜什么?”

“可惜那戒指本是扶桑国的信物,凭它便能调动扶桑凤族的百万大军,你居然把它给还回去了。”楚非说的真切,仿佛是自己遗失了什么至宝。

“她现在,还不肯认我,既是如此,那东西便不该是我的。”楚望极目远眺,目光有些呆滞。

“或许她有什么苦衷。”楚非看着她的侧脸,犹豫了一瞬:“南边收到线报,说你那亲哥哥,最近筹集了八十万大军,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我同堂溪宇没什么关系。”楚非冷冷地说。

“哈哈”楚非坐起身来:“就是,堂溪宇哪有哥哥我好看啊?咱不理凤族那群没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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