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六章 娘亲(1 / 1)宁韵遥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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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沐宁醒得早,天才蒙蒙亮,她便睁开了眼。却发现身上又披了件白色的披风,上面绣着狐狸的图腾。

见身旁的小娃娃已安然入睡,自己便纵身一跃,跳到了地面,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不由地有些失神。

“在找什么?”上空,突然响起一阵极好听的声音,如春风拂耳。

沐宁抬头望去,却见明哲半坐在树枝上,却不似平日身着一身长袍,此刻的他,一身白色曳撒,浅笑地望着她。沐宁不由地攥紧了手里的披风:“你几时来的?”

明哲跳了下来,正正落在沐宁身边,柔声道:“刚来不久。”

沐宁望着他寒气极重的眉心,笑了笑,并未戳穿他,反而问道:“有事?”

“无事便不能来寻你吗?”明哲故作生气之状。

“那孟言你无事之时,未免多了些。”沐宁嘲笑道。

明哲也弯了嘴角,道:“却是有事。”四字一出,却没了声响,只是默默地瞧着她。

未亮的天,日未出,月未隐,碰上这深邃的眼眸,沐宁的呼吸声,变得急促了些。

“我要出征了,都俞的事,便交给廷殊和沈先生。”

沐宁一愣,怔怔看着他,复又轻声问道:“何时?”

“今日辰时。”

她皱了皱眉,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素日他离城出征并不稀奇,只是怎的先前并未同她说过。

“是去南境?”沐宁问。

“然也。”

沐宁了然,狐族防军前些时日突遭西境变故,原是极为机密的事情,可凤族偏偏如此合时宜地来找茬,可见军中已生变故,更验证了她先前的猜想。

她忽地想到了什么,从手中化出了一个小药瓶,递给明哲。

明哲接过:“这是什么?”

“白色,杀人的;红色,救人的。”沐宁道。

明哲打开药瓶,见里面确只有两颗药丸,不禁打趣道:“这么少。”

沐宁闻言,脸顿时一黑,伸手去抢:“不要还我。”

明哲却将药瓶收入怀中,收回了玩笑的神色,一本正经地道:“多谢。”

沐宁收了手,打量着眼前的人。见惯了他一副文人打扮,此刻一身利落精干的装扮,竟异常顺眼。

“我等你凯旋。”沐宁浅笑。

“你对我倒是很有信心,怎知我会赢?”明哲歪着头,笑着瞧着她。

“那……你会输吗?”沐宁问。

明哲定了定,深深地望着她,朦胧中,这双蓝眼睛,却像深夜中的星,如此明亮。

“不会。”两字一出,好似郑重的承诺。

沐宁亦深深地望着他,晓得比起都俞城的明争暗斗,其实这家伙更喜欢战场上的肆意驰骋。也罢,凭他的能力,只要那棠溪煊不御驾亲征,此行权当是散心罢了。

“你该走了。”沐宁有些失落。

“嗯。”明哲遂腾云欲行。

沐宁忽地想起了什么,举起了手中的披风,向他挥着:“你的衣服!”

空中留给她的是极明朗的微笑:“披着吧,记得多少些炭火,免得夜间灭了,又要着凉。”

这话令沐宁甚是纳闷,她放下了披风,向山洞中望去,柴火旺着呢,这厮又来忽悠她了。

天刚刚亮,沐宁便带上帏帽,抱上昨日捡来的小孩子,回城里的药铺去了。原本她是不急着回去的,沈老爷子和她,都不是太注重生存环境的人,可是带上这小家伙,便远远不行了。

方才进巷子里,那药铺便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她眼前。

真是奇了怪了,是自己眼花了吗?明明昨夜走的时候,这儿已是一片燎原了。带着丝谨慎的态度,沐宁踏进了那道熟悉却又充满未知的门。映入眼帘的第一眼,是个中年妇人的身影。她不禁退出去两步,看了看门外的牌匾,自己这是走错了门吗?

却见那妇人向自己走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万福礼:“沐姑娘好。”

沐宁复又踏进门去,抱着那娃娃微向她欠了欠身,隔着一层白纱,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却感到那声音莫名熟悉:“不知夫人是……”

对方道:“老妇人元秦氏,姑娘不记得我了?”

沐宁长舒了口气,轻生“哦”了一声,又向里面走了走。约莫十几年前,她是在被明哲掳到涂山的时候遇到的元氏。那时元氏的丈夫,儿子,都被狐族的一支边军杀了,自己因失了亲人,又得了恶疾,跑到悬崖上寻死。正正撞上了为躲明哲唠叨的沐宁,砸得沐宁眼冒金星。

后来,因是边军将领贪墨案的重要证人,被明哲带走了。不曾想,竟会出现在云城。

“我还以为,二殿下之事一毕,婆婆便回涂山去了。”沐宁道。

元氏的笑容有些凄苦:“涂山已无亲人,回去反倒徒增伤感,相比之下,老妇人愿留在姑娘身边报恩。”

沐宁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婆婆,您不欠我什么。”

元氏又微微欠身:“姑娘救了我,让我有了生的希望,报了夫君和儿子的仇。如今老妇人愿留在姑娘身边打下手,望姑娘莫要嫌弃。”

沐宁沉默了,人既是明哲带走的,必定也是他带到这儿来的。

见沐宁不说话,元氏又道:“储君殿下知姑娘不愿随他同往都俞城,现下又要远征,便将老妇人安排在云城。况且姑娘如今救了这小娃娃,想必也不知道如何照顾。”

沐宁暗自笑了笑,为了找人看着她,那厮确是算得狠啊!若非这小家伙确是来自冥界无疑,她定会以为,是那厮拐了哪家大人的孩子来。

“婆婆愿意在这小药铺帮忙,沐某自是愿意的,只是沐某有一疑问,望婆婆解答。”沐宁道。

“姑娘请说。”

“此处……”沐宁问。

元氏浅笑,笑得有些暧昧:“昨夜储君殿下命人连夜将此处收拾了出来,来吩咐的人说,虽已过了最冷的时候,却仍要小心御寒。又说姑娘是个恣意之人,任由姑娘在林间胡闹,怕姑娘生病。”

沐宁轻笑,从他接到出征的指令,到这毁坏的屋子完工,不过三四个时辰,素知都俞明氏财大气粗,却没成想竟如此财大气粗。罢了,拾人牙慧也不好腹诽人家,这天高皇帝远的,不信他能看得住自己。

她走向元氏,将手中的孩子交给了她:“沐某需将家中老人接回,烦请婆婆照顾一下这孩子。”

谁知将走的时候,那孩子却精准地拉住了沐宁的衣袖,糯着声音唤了一声:“娘……娘亲。”

白纱之下的蓝眼睛,顿时瞪得滴溜圆,不禁偏头去看那小家伙。没成想,那小娃娃虽看不到,却有灵气的很,仿佛知道沐宁在看它一般,将另一只手也攀了上来,摇着沐宁的胳膊,又叫了声:“娘亲……”

“……”

元氏轻轻握住那小娃娃不安分的手,笑着对沐宁道:“想是姑娘有些举动,同这小家伙的娘很像。”

沐宁收了手,干笑了两声,这孩子估摸一两百岁的样子,照理也该认人了,想必是眼睛看不见的缘故,抑或是怕自己把它丢回那林子,才故意这么喊的。

沐宁伸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脸,轻声道:“叫姐姐。”

小家伙确握住了她的手,塞进了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娘……娘亲。”

“……”

将老爷子接回来时,已是辰时。

元氏在厨房,为孩子准备了米汤。而老爷子,自见着了那孩子,便回了房间,翻来覆去,不知在找些什么。

沐宁去街上寻了个正儿八经的摇篮回来,供那小娃娃安睡,便于正堂坐诊去了。

正碰上前些日子得了咳疾的妇人回来复诊,身旁仍跟着那小狐狸。二人一进来,却先被一角的小娃娃吸引到了,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它,偏生那奶娃子极和时宜地嚷了一句“娘亲”,瞬间引来了母子二人惊异的目光。

“神医何时添了个小娃娃?”妇人惊问。

沐宁隔着帏帽扶了扶额,她不打算辩驳了,无论她怎么哄,那孩子好似只会“娘亲”两个字一般,油盐不进,固执的恨。

“昨日新添的。”沐宁道。

妇人干笑了两声:“那便恭贺神医了。”

“好说,好说。”

两个时辰后,正街集市上。

“诶,你听说了吗?南巷的那位神医都有小娃娃了。”

“看身形,那神医挺年轻的啊。”

“传说啊,是未婚先孕呢!”

“不知那神医是何方人氏?民风如此开放……”

“嘿嘿,我猜啊,不是青丘,便是涂山……”

“青丘怎么了?我也是青丘的,我们青丘女儿向来敢爱敢恨,不拘小节,你瞧不起啊?”

“……”

元氏刚出门,便听到了这许多风言风语,不禁皱了皱眉,快步逃离了这是非之地,暗暗骂道:“一群闲的没事儿的市井小民。”

采买完毕,回到医馆,沐宁正为小家伙诊脉,手边还记了一串药单子,见元氏灰头土脸地走了进来,便有些纳闷。”

“外面流言都嚷翻天了,姑娘也不管管。”元氏放下菜篓子,向她抱怨。

沐宁看了看摇篮里的小家伙,长长叹了口气:“我这儿人来人往的,免不了有人说嘴,婆婆不必介意。”

元氏亦叹了口气:“就怕这话传到大殿下耳朵里,会误会姑娘。”

沐宁闻言先是一愣,复又轻声笑道:“无碍,若是再有人问,便说,这孩子是大殿下的私生子,托我代为抚养。”

元氏浅笑,自顾自地去忙了。

写完一纸初步的药方,却见元氏追着老爷子到了正堂来。老爷子手中还捧了一堆小娃娃的衣服,却大多是金色的。

眼睁睁看着老爷子把一堆衣服堆到了摇篮里,元氏急忙将它们都夺了回来。

沐宁笑问:“前辈哪来这么多小娃娃的衣服啊?”

老爷子张牙舞爪地去夺元氏手中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给沐宁看:“云儿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些,还有这个,都是给他备的。”

老爷子兴高采烈地比划着,许是又错乱了。沐宁却住了笔,浓墨沁到笔尖,滴到了白净的纸上。她默默地将那纸收到了一旁,取了长新的过来,并不作声。

“哦,对了,还有小鞋,小小的,小的,略大的,我都备了……”老爷子继续变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来。

沐宁垂眸,呆坐在桌前。元氏确是拿起了几件端详了一瞬,郁郁道:“可是……”

见元氏欲言又止的样子,沐宁抬头道:“婆婆莫怪,前辈心智受损,您有话不妨直说。”

元氏拿着小鞋子,叹了口气:“可是那实实在在是个女娃娃啊!”

老爷子愣住了,却又瞬间跺起脚来:“不可能,不可能,云儿明明生的是个男娃,是个男娃……”

沐宁看着他涨红的脸,突然有些想笑,站起身来,将孩子从摇篮中抱了出来,向老爷子挪了几步:“前辈可看清了,这是云儿的儿子吗?”

一对儿白瞳映入老爷子眼帘,老爷子瞬间暴跳如雷:“是那死凤凰干的!”

沐宁有些纳闷,这又从何说来?

只见老爷子在这屋里四处乱转,嘴里嚷道:“是那死凤凰干的!他们家重男轻女,见云儿生了个女娃,便剜了她的眼!”

沐宁顿了一下,手中一松,险些将小娃娃摔了,还好元氏及时接了过去。

“您莫要吓人了,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呀,这小娃娃是得了病。”元氏的额间冒出了冷汗,心道,果然是个疯的,贯说些疯言疯语。

沐宁冷哼了一声,有些失神地道:“是啊,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呢?”

小娃娃“嗷”地一声哭了起来,嘴里大嚷着“娘亲”,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惊吓。那哭声直打到沐宁的心里,搅得她神魂不宁。她摸了摸小娃娃的头,柔声哄道:“小妹妹莫哭,姐姐会将你医好的。”

随即,她再无心坐堂问诊,自顾自地出了门。如同没有魂一般,沐宁漫无目的地穿梭在街道,雪原,林间。

在龙族时,她晓得自己的身世,只是心有郁结,时而放不下罢了。如今,她却是小心翼翼地不去碰那被人戳得极深的伤口,因每每想到,便是深入骨髓的痛。

忽地,一阵阴风吹乱了沐宁的长发,吹翻了她的帏帽,一双蓝眼睛,瞬间警惕了起来。

只听“咻”的一声,一支箭矢划过,直奔沐宁的太阳穴。

沐宁仰身一避,箭身便直直射到了旁边的树上,却见那箭尖已满是血迹。她嗅了嗅,一股熟悉的气味,像是凤凰的血。

又是一瞬,三四支箭矢同时向沐宁射来。她将帏帽打了个旋,统统避了开,却有两支箭矢的箭尖相撞,顿时起了好大的火。

沐宁随即了然,凤凰之血与别不同,若是同类碰到,便是如烈火灼烧一般的。

她冷哼了一声,还真是看得起她:“尊驾有本事暗算,却没本事现身吗?”

瞬间,十几支箭射出,与此同时,林间钻出了无数道红色的身影,个个提着长剑,一齐向她射来。

沐宁弯了一边的嘴角,手提地上其中一支箭的箭尾,直直地向身旁的树射去,却只见那箭矢只箭尾轻碰了一下树干,便像是被弹开一般,向其中两个身着红衣之人射去。两人顿时如被烈火焚烧一般,烧成了灰烬。

那些人却对同伴身亡视若无睹,仍提着剑向沐宁刺来,却着实逼着她远离了那一片插满箭矢的雪地。

对方人数不少,沐宁无奈灵力不济,祭出了墨云剑,却瞬时失了术法,隐去了剑身周遭的仙气。若是以前,她的剑是不轻易出鞘的,墨云便也没这么大的杀意,但此时,剑灵似通主人心智一般,掩不住的煞气,一剑了结一个,形如鬼魅,绝不含糊。

正是酣畅淋漓之时,远处却来了一队兵,抢了墨云的风头。三下五除二,便将这一众红衣人制住了。

沐宁将帏帽戴了回去,将墨云收回墟鼎,为首的一个走上前来,对沐宁作了一揖:“沐姑娘。”

她认得那人,那是明哲亲随,名唤肖敬的,却不知为何他家主子走了,他却还在这儿。

“肖将军,好巧啊。”沐宁身上一身肃穆的杀气还未消退。

肖敬虽在军中数年,却不由地被着莫名的气势惊到了:“并非巧合,大殿下命属下看护好云城。

沐宁不可置否,走向他身后,看着那一众红衣刺客。

“不知姑娘打算如何处置?”肖敬顺者她的视线看去。

“捉人的是将军,护城的,也是将军,将军却要问我如何处置,这是何道理?”沐宁道。

“君上有令”肖敬顿了顿,像她行了一礼:“他走后,云城守备听从姑娘吩咐。”

沐宁转过身去,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轻轻开口:“放人。”

肖敬愣住,大声道:“沐姑娘,他们是凤族人!”

“我知道。”沐宁复又面对一众红衣人,向前走了几步,附身盯着其中一个的脸:“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若想杀我,让他亲自来,我随时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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