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轻声问道:“李叔,你是说我们碰见那种打家劫舍的强人了吗?”
“八成是。正经人不会半夜三更出来闲逛。”李泉不住地催马前行。
这话也骂了他自个儿,李泉却浑然不觉。
即便李泉下了死力气,马腚都让他给打肿了,仍然改变不了后面的马蹄声越迫越近的事实。
“李叔,美人姐姐好像没有再叫唤了。”绵绵忽然出声。
“铁定是被抓住了。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李泉笃定道。
绵绵小声问道:“李叔,马蹄声好像越来越响了,那些强人是不是离马车越来越近了?”
“绵绵小姐,看来今天这一劫咱们是躲不过去了。”李泉的语气有些颓丧。
绵绵提议道:“没事的,李叔,等会儿你也跟可以刚才的车夫伯伯一样,把马车丢掉,跑就好了。”
李泉还真萌生过这个念头,被绵绵不小心说中,臊得他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我李泉怎么说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怎么能丢下女娃娃,自己跑路呢?我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传出去,还不被笑话死?”李泉说起了豪言壮语,“绵绵小姐,您尽管放心。今天就算豁出我这条老命,也要保您平安。”
绵绵嘻嘻一笑,软软糯糯地问:“李叔,你以前是不是真的落草为寇过?你说的这些话听起来就像强人说的一样。”
李泉不好意思道:“没有,就是我家隔壁的张屠户以前是混江湖的,我好赖学了那么几句。”
“原来是这样啊。”绵绵笑嘻嘻地说,“耳濡目染,怪不得我觉得李叔刚才说话凶巴巴的。”
听绵绵在这么危急的时候还笑得出来,李泉觉得十分诧异:“哎呦,绵绵小姐,咱们在逃命呢,先不笑了行吗?”
“逃命?”绵绵细声细气地宽慰李泉说,“李叔别紧张,我们不会没命的。”
“我听说那些强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逮到一个杀一个,捉住一双砍一双,不会手下留情的。”李泉说话都带着颤音,“哦呦喂,俺家旁边的那个张屠户说他之前亲眼见过,那些强人把砍下的人头挂在寨门口,一溜溜地滴着血。”
“李叔,你家附近那个张屠户肯定说瞎话蒙你呢。”绵绵细细地给李泉分析,“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那些强人砍了那么多人,官府肯定会出兵剿匪的,把他们的老巢给一锅端了,然后把那些随便杀人的坏蛋通通都给抓起来。”
“我说你这女娃怎么就不信呢?”李泉较真了,连称呼都忘了,提高了声音说,“张屠户说他看得真真的,还赌咒说如果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你听,这还能有假,肯定是真的,咱们还是能逃就逃,把那些强人撇得远远的才安全。”
“李叔,我们好像没能把他们给撇得远远的。”绵绵小声地提醒李叔,“马蹄声好像听起来又近了许多。”
“驾,驾——”在马车后面穷追不舍的不仅有马蹄声,似乎还有催马的声音。
“绵绵小姐,等会儿我去应付他们,你到那边草丛里藏起来。听见了吗?”李泉见实在逃不过去,让绵绵躲着。
“好。”绵绵轻轻软软地应了一声。
“诶,真乖!”李泉夸了绵绵一句,把车停了下来,也不敢把缰绳扯得太用力。
马车停稳后,李泉慌慌张张地下车,然后把矮矮小小的绵绵给扶下来。
“哎呦,姑奶奶,你怎么穿这个颜色的衣裳啊?”李泉低声问了一句,语气里满是为难。
绵绵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在黑夜里尤为显眼。
“我的衣裳很好看呀。李叔,怎么了?这衣裳有什么问题吗?”绵绵皱着眉头,小声地问李泉。
李泉焦躁地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倏地瞥见青色的马车帘子。
一把扯下帘子给绵绵裹上,李泉给她指了一处隐秘的位置,嘱咐她说:“去那儿藏好,千万别出声。”
绵绵小小声地应了,然后小跑着去草丛里躲好。
李泉找不见绵绵的身影,这才吆喝一声,给自己壮了壮胆,然后跳上辕座,架着马车又往前跑了一阵。
“站住!”身后传来了稀稀拉拉的马蹄声,还有喝骂声,“停下,快停下。”
“吁——”,呼呼啦啦的,一簇马冲上来,将马车团团围住。
好几匹马冲到马车前头,把路给堵了,也逼停了李泉的马车。
“下来!”一个带着一只眼罩的男子骑在马背上,上来就用马鞭狠狠地给了李泉一下。
李泉没有吭声,更不敢反抗,老老实实地从辕座上下来。
“你跑什么?”独眼龙跳下马,戳着李泉的肩膀问他,“赶着找死啊,跑那么快?”
“啊——”李泉装出耳背的样子,看着像是没听清独眼龙的话。
“是个聋子。”独眼龙半信半疑地问李泉,“你是聋子吗?”
李泉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听不见。
独眼龙扫开李泉,去马车里探了探,发现里面陈设简陋,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瞥了一眼就没兴趣了。
“去哪儿啊?”独眼龙问李泉,又意识到他听不见,就指了指马车,又指了指李泉。
李泉也指了指马车,然后拍拍自己,意思是这马车确实是他的。
独眼龙见李泉会错意了,又指了指马车,再指了指前面。
这一回李泉似乎明白了独眼龙的意思,两只手比划着回答他。
李泉先把两只手的手指搭在一起,做了一个屋顶的样子,之后又把两只手掌合在一起,放到耳边,并且闭上了眼睛。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意思?”独眼龙看不懂,又狠狠给了李泉一下。
李泉没吭声,又把刚才的动作比划了一次。
“老大,我好像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一个喽啰抢话。
“有屁快放。”独眼龙很不耐烦的样子。
“他好像是说他要回家睡觉。”喽啰猜测李泉想要表达的意思。
“睡觉?”独眼龙狐疑地看了李泉一眼,忽然发飙,狠狠地打了李泉几下,咬牙切齿地说,“老子半夜三更追着你跑了半个林子,你却跟老子说你要回家睡觉。老子看你就是欠打。妈了巴子,还是个穷光蛋,没点值钱的东西。”
“老大,怎么处置这个聋子?”一个喽啰问一个骑在马上的高大男子,并建议说,“要不杀了?”
那男子脸上有一道狭长的疤,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尤为凶恶,应该就是这群强人的头。
“又聋又哑的,杀了他,晦气!”那个老大掷地有声地说,“放了。”
独眼龙揪着李泉的衣襟,看样子都已经准备动手了,听了这话只能恨恨地放手,恶狠狠地说:“便宜你了,聋子。”
“走!”老大一声令下,调转马头,准备带着他的人撤退。
“他在撒谎!”就在所有的强人即将扭头离开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女声阻止了他们。
喊话的人正是被打横放在马上的明懿,此时的她正被那个老大困在身前。
“小美人儿,你说他又聋又哑是装出来的?”老大阴恻恻地问,盯着李泉目光瞬间变得阴鸷。
“对。”看样子,被这伙强人捉住的明懿是豁出去了,就想拖李泉下水,狠狠报复他刚才的追赶。
即将逃出生天的李泉没想到会明懿会来这么一手,坏了他的计划不说,还有可能害他就此丢了性命。
眼看着散去的强人又重新朝着马车围拢而来,李泉不由愤恨地瞪了多嘴的明懿一眼。
独眼龙跳下马,二话不说先给了李泉两鞭子。
李泉仍然没有吭声,不停地摇晃双手,他知道没到最后关头绝对不能露馅,要是现在承认撒谎,肯定只有死路一条。
“居然敢跟老子耍滑头,老子看你这个贼汉子是活得不耐烦了。”独眼龙骂骂咧咧地开口。
“美人儿,你是不是看错了?这个老小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耍诈啊。”那个老大观察了李泉一会,问明懿。
明懿赌咒说:“小女子敢发誓,他刚才骂人的时候还中气十足的,绝对不可能是哑巴。若我撒谎,愿受天打雷劈。”
“这么较真。”那个老大跟明懿调笑,但看向李泉的眼神就充满了杀意。
那个老大对独眼龙使了个眼色,独眼龙立刻把手中的刀架在李泉的脖子上,粗声粗气地问:“值钱的东西藏哪儿了?”
李泉闭口不言,举起双手,做出惊慌的模样,兢兢业业地装好一个既聋又哑的人。
“老大,管他是真聋还是假聋,要不一刀砍了算了?”独眼龙没耐心跟李泉继续磨蹭,提出直接将他杀了了事。
“车上还有一个小孩儿,看着挺有钱的。”明懿忽然又出声,这一回她将绵绵的存在出卖给了这伙强人。
“臭婆娘,你的心可真毒啊。”李泉没忍住,破口大骂,“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说!你把那孩子藏哪儿了?”独眼龙一听,立马给了李泉一击,重重地打在他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