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公子死死地盯住赵掌柜的一举一动,显然已然看破了他的伪装,脸上阴云密布,看得出来被气得不轻。
赵掌柜却犹自不觉,仍在一寸一寸地查看杯子的情况,见到划痕时,大声惊呼:“哎呀!真的有划痕。”
说罢,赵掌柜怜惜地抚着那条痕迹,弓着腰问:“郑公子,这是如何划伤的啊?”
“刀子划的,轻轻一碰就留下这个划痕。”郑公子压着怒气,沉声回应。
“郑公子,冒昧问一句,这是公子划的吗?”赵掌柜好心地提点到,“若不是,那该让那人赔偿,这杯子价格不菲。”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郑公子阴鸷地问,“爷只问你能不能修补?”
赵掌柜察觉到眼前这位公子哥有些冷漠暴躁,但他觉得是因着心爱的杯子损坏的缘故,完全没往别的地方想,听罢也只是赔笑着,连连应声道:“是是是,小老儿不该问。”
“得了,别废话。”郑公子极其不耐烦道,“能不能修复?给爷一个准话。”
“这——”赵掌柜躬着身,双手捧着那杯子不住地摩挲,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郑公子反手砸了手边的茶盏,怒气冲冲地厉声喝道:“说啊,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哑巴啦?”
“哐啷”一声响,烫人的茶水四处飞溅,碎瓷片朝着四面八方迸射而去,赵掌柜被吓了一跳,本能以袖掩面,惊慌地后退数步,险些失手摔了手中的玛瑙杯。
“赵掌柜,你可捧住了,这可是一千两银子呢。”郑公子看着这老头的窘迫模样,似是出了一部分的气,心情不由好了些,笑呵呵地提醒道,“若是碎了,那你可得赔爷一个一模一样的,不然爷可不会轻饶了你。”
闻言,赵掌柜下意识地紧了紧手指,感觉到杯子仍被紧紧地攥在手中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擦了擦脑门的汗,深吸一口气,先低声下气地请罪道:“公子爷莫动气,都是小老儿的不是,怪小老儿年纪大了,嘴不灵便,连话都说不清楚。”
“如何?现下舌头捋直了吗?能说了吗?”郑公子邪笑着发问。
“能能能。”经过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赵掌柜哪敢怠慢,慌忙应声,而后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这才艰难地开口回应,“公子爷,小老儿实话跟你说了吧,这杯子上的划痕修复不了。”
“你说什么?!”郑公子拍案而起,当场发飙,“你这么大个店铺,连个玛瑙杯都修复不了?”
“公子爷请坐,容小老儿细细说来。”赵掌柜连忙拱手,卑微地请求,做了数次延请的动作。
“行,你且说来。”郑公子重新坐下,语带轻蔑道,“爷倒要听听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玛瑙杯世所罕见,极其难得。俗话说,物以稀为贵。”赵掌柜说到这儿,犹豫了一会儿,瞧着郑公子,见他没有接话的打算,这才缓缓开口,“玛瑙一旦修复,便无法修复。”
若不是先前看清的那一丝窃喜,郑公子当真要被赵掌柜脸上的窃喜所骗,可现如今心中有了谱,自然是不会被轻易蒙混过去,暗自冷笑赵掌柜的装模作样,配合着发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赵掌柜面露难色,似乎没什么好办法,但他又没有立即推拒,这摆明就是欲拒还迎的手段,在引郑公子主动上钩。
“你说吧,有什么办法能让这杯子恢复如初?不论花多少银子,爷都付得起。”郑公子做出豪迈阔绰的模样。
听了这句话,赵掌柜的脸色立即就变了,转忧为喜,咧着嘴凑上前,殷勤地提议道:“小老儿有另一个方法,马上就能还公子爷一个完美无瑕的玛瑙杯。”
郑公子心里咯噔一声,脸色顿时阴沉起来,暗道:这贼老儿果然另有图谋,且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听他故作困惑,不解地问:“你不是说不能修复吗?怎么又说能完美无瑕呢?这不是前后矛盾?”
赵掌柜嘿嘿一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却迟迟没有辩解。
郑公子觉得此时的赵掌柜猥琐至极,贼眉鼠脸,浑身都透着“算计”二字,看得他满心嫌恶,忍不住厉声催促:“支支吾吾的做什么?有话快说,别跟爷耍心眼。”
“公子爷言重了,小老儿哪敢呐?”赵掌柜拱手施礼,而后谄媚地笑着开口,“其实小店还有一件镇店之宝。”
说到这儿,他又停住了,摆明了就在吊郑公子的胃口。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郑公子暗自思忖着。
“这玛瑙杯原来是雌雄成对的,公子这只是雌的,小店还有一件雄的。”赵掌柜煞有介事地介绍。
原来这贼老儿打的是这个主意,还想蒙骗我,郑公子终于弄清楚了赵掌柜说这番的目的,心中怒气翻涌,当即责难道:“嗯?你当时把这杯子卖给爷的时候,可说得清清楚楚,你说这杯子有且仅有一只,全大魏仅有这么一只。”
“是是是,公子爷记性真好,小老儿确实这般说过。”赵掌柜似是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遭,讪笑着承认。
“一只变一对,这不是自打嘴巴吗?”郑公子并不是纯然天真,此时心思百转千回,故意试探着说,“你一天换一套说辞,改日这玛瑙杯子是不是不止有一对,会不会还有百子千孙哪?”
“公子爷说笑了。”赵掌柜赶紧找补道,“这玛瑙杯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当时小老儿见公子爷爱不释手,这才忍痛割爱,实在不是有心欺骗,还请公子爷宽宥。”
“你这张嘴皮子倒是挺溜的,死的都被你说成活的。”郑公子没过去的事上多做纠结,他现在满心想着怎么让这贼老儿原形毕露,身败名类,于是顺着赵掌柜的话说,“杯子修不成也是没法儿的事,爷实在中意那杯子,既然还有一只,那便拿出来让爷瞧瞧,爷倒是要见识一下雄杯长什么样。”
赵掌柜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手中托着一个模样精致的锦盒,一看这盒子便知里头装着的不是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