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掌柜从进了这间房后,心情跌宕起伏,时喜时忧,唯一不变的便是那份无法释怀的忐忑。
主位上的少东家说要免除他的罪,还说不用自己归还昧下的银子,这可是天大的恩赐,他岂能不心动?
此刻他静等着少年说出条件,期盼着不要太难实现。
“点拨郑公子的人此时就在春花楼,你去与她比试一场,看看谁的鉴宝本领更胜一筹,若是赢了就放过你。”
红衣公子慢条斯理地说出了先前提到过的条件,令赵掌柜狠狠地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要求。
“少东家,郑公子在博古斋中撒野,你打算如何对付他?”赵掌柜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反而顾左右而言他。
他就是在委婉地拒绝,说白了,内心不是十分情愿接受这个条件。
“你在教我做事?”红衣少年没有生气,反而温和地问了一句。
“小老儿不敢。”赵掌柜开始狡辩,“只是郑公子实在太过分了,若是不作为,岂不是人人都可欺凌到博古斋头上?”
“呵呵。”红衣少年一听便知晓了赵掌柜的企图,“蹬鼻子上脸说的就是你这样的老不羞。”
赵掌柜装傻:“小老儿不知少东家所言何意。”
“父亲怜你为虞家做事多年,明知你中饱私囊,却不忍揭穿,故作不知,给你留足了颜面。”红衣少年站起来,施施然绕着赵掌柜转悠,一字一句揭露着他的恶行,“而你不仅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居然敢在店中公然售卖假货,损害博古斋的名誉,如今东窗事发,却又想祸水东引,简直无耻之尤!”
“少东家,我——”赵掌柜想为自己辩解,却被打断。
“老郑受了欺骗,自然要找回丢失的面子。”红衣少年说起郑公子,轻声一笑,“他素来是这副性子,不肯吃亏。”
听到这里,谁亲谁疏,再明显不过,而赵掌柜想必也明白不论他说什么都没了意义,默默闭上了嘴。
“如何?接受还是不接受?”红衣少年询问赵掌柜的决定。
赵掌柜自嘲一笑,脸上一直维持的憨厚有了裂痕,露出些许疯狂,反问道:“少东家,你给我选择的机会了吗?”
“忽然有些期待呢。”红衣少年恍然未觉他的悖逆,脸上露出兴味盎然的神情。
“少东家高兴就好。”赵掌柜半真半假地说了这么一句,不确定地求证道,“你会遵守承诺对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红衣少年顿了片刻,而后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闻言,赵掌柜松了一口气。
尽管他自己也明白这样问有可能激怒少年,可就是固执地想求个安心,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最开始也只是一些小偷小摸,偷偷拿了博古斋的银子,几两几两,几十两几十两,渐渐地,这些都不能满足他的胃口,而东家看似没有察觉的行为也间接纵容了赵掌柜,令他变本加厉,先是秘密从小贩手中购买低劣货物,见买过的人没有发现,胆子越发大了起来,从低价货品到高价货品,偷天换日,越发娴熟。
这样的错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被赦免的,赵掌柜很清楚这一点,才会不放心。
而经过方才的一番谈话,他惊讶地发现眼前的少年再不是当年那个软软糯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少东家长大了,变得诡秘难测,自己竟然看不穿他的想法,不知他什么时候是喜,什么时候是怒,不是自己能够拿捏的主,刚开始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而即将来临的比试也不知有何目的。
但有一件事,赵掌柜却十分自信,那便是取得胜利,让自己之前做过的事一笔勾销。
毕竟即便居心不良,自己至少在博古斋待过十五年,见识过许许多多价值不菲的奇珍异宝,岂是寻常人能比的?
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压根儿没把春花楼里的那个人当作威胁。
有着这般非比寻常的信心,赵掌柜当即便杀向春花楼,准备速战速决,而后迎接新生。
红衣少年看着他略显雀跃的背影,眼中兴味十足,喃喃道:“有好戏看了。”
绵绵刚经历了一场胡搅蛮缠,正陷入一场好眠。
却又有不识相的来打搅,门外响起敲门声。
“笃笃笃,笃笃笃——”
听着很是焦急。
可绵绵不想理会,她素来不习惯早起,没有睡足了,她是绝对不会起来的。
懒懒地赖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隔绝外间传来的噪音,继续沉入梦乡。
门外的人见里头没反应,脸上有些焦急,最终只能离开,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李春华被吵醒时,心情坏到了极点,一张嘴就开骂:“敲敲敲,催魂哪,赶着投胎吗?”
小丫鬟惶恐地低下了头,低声禀告道:“李姐,博古斋的赵掌柜找上门,非要找绵绵小姐比试一场。”
“看来,郑公子去博古斋了。”闻言,李春华狠狠地皱起了眉头,困惑道:“可那个赵掌柜是如何得知绵绵坏了他的事?难道是郑公子说的?他又找绵绵比试什么?”
“那人似乎有些焦急,一个劲地催我把绵绵小姐请下去。”小丫鬟补充道,“一来就嘭嘭嘭地敲门,可大声了。”
“这有什么可着急的?古古怪怪的。”李春华满脸疑惑,最后说了句,“让他等着,老娘梳洗完就下去。”
“是。”小丫鬟应声而去。
找茬的赵掌柜等在大堂中,焦急而紧张,他实在太想见见那个害他丢脸的罪魁祸首,见过后狠狠地羞辱他,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将郑公子在他身上做过的事原模原样地还给那嚼舌根的小人,好好地出口恶气。
他越想越激动,越想越焦躁,恨不得下一刻就让那人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
可左等右等,那上楼喊人的小丫鬟去了许久都没有回来,四周一片寂静,一个人都没有,整个大堂就他一个人坐着,孤独而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