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刘贞娘显然不吃这一套,不打算轻易放过使坏的儿子,“我才同你讲了,让你悄悄吃了。你这就忘了?”
“没忘没忘。”刀子可不敢说自己阳奉阴违,可肯定是要吃苦头的,忙为自己辩驳。
“你就是来招你妹妹不痛快的,是也不是?”刘贞娘见自家儿子迟迟不肯说实话,索性开门见山揭破了他的企图。
“不——”刀子还想辩解,不料被刘贞娘一声厉喝吓得住了嘴。
刘贞娘嗓门忽然高了些:“还不说实话?!”
“阿娘,我错了。”看着娘严厉的神色,刀子不敢再扯谎,老老实实地低头认错,“我不该故意招惹妹妹。”
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刘贞娘觉得不能这般轻易饶过自家儿子,必定要给他个教训,思忖片刻,转眼便有了决定,只听她说:“阿郎,你太令为娘失望了,明日你自己去镇上置办食材,为娘将单子列给你。记住,一样都不能少。”
刀子听了这个处罚,犹如经受了晴天霹雳,苦着一张脸想垂死挣扎一番:“阿娘——”
“就这么说定了,也算为你妹妹做点事。”刘贞娘不听他说任何话,擅自做了决定,不管自家儿子蔫头耷脑的模样。
既然决定让自家儿子长点记性,自然是要挑他最怕的事情,断然没有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道理。
绵绵看着眼前的闹剧,笑得无比得意,即便她不明白买菜有什么可怕的,但见到刀子生无可恋的样子,她就猜想明天对于他来说绝对会是难忘的一天,觉得一定会很有趣呢。
“阿郎,你出去将花生米吃了,早些睡,明日还要早起呢。”刘贞娘见刀子脸色灰败,语气温和了些。
“好,我晓得了。阿娘,妹妹,你们早些休息。”刀子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到了晚安后耷拉着脑袋出去了。
“囡囡啊,你哥哥他小时候也挺喜欢同你开玩笑的,你可千万别跟他怄气,他其实很疼爱你的。”刘贞娘为自家儿子说话,“今日不过是同你逗趣,娘帮你教训过他了,囡囡你别把今天的事记在心里,娘保证阿郎会待你很好的。”
绵绵没有说话,她歪着脑袋看着这位母亲,纯真无邪的眼神中带了一丝丝困惑。
刘贞娘以为绵绵还在介意先前的事,对于这个好不容易寻回的女儿,她有些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怕她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意,一个劲儿地替刀子找补:“囡囡,你哥对你可好了,他这个人脾气犟,又不会说话,每回有人欺负你,他总是第一个找那人算账,那样小小的个头,一点都不怕比他大许多的孩子,就算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不喊疼。阿郎就是见你回来了,跟你逗趣呢,他其实待你很好的,还说要给你买很多好吃的呢。你们关系很好的,真的,囡囡,你相信娘。”
“哥哥只是在开玩笑,我知道的。”绵绵见这位母亲情绪实在激动,出言安抚道。
刘贞娘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我困了。”绵绵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于纠结,她本意是想逗乐,没想到这位母亲会这般当真。
“囡囡想睡了,那咱门去休息。”刘贞娘带着绵绵去白日里的睡铺,怕她会介意,躺下前局促地站在睡铺前解释了一句,“囡囡,家中只有两间房,娘跟你睡一起,不过你放心中间有小桌子隔着,不会挨着的。”
“好。”绵绵毫不介意地闭上了眼睛,轻轻柔柔地说,“晚安。”
刘贞娘轻手轻脚地脱掉了鞋子和外衫,有些忐忑地躺在了绵绵身边,两尺远的地方。
听着旁边呼吸轻浅,一位如坠幻梦中的母亲鬼鬼祟祟地睁开了眼睛,偷偷摸摸地挪动脑袋,小心翼翼地转向左侧面。
借着朦胧的月光,忙碌了一天的刘贞娘终于有机会好好看看她的女儿,打量这个离开了自己整整十年的血脉至亲。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
她的女儿回来了,回到了她身边,即便经过了这么些年。
她的女儿长大了,长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从前的样子。
她的女儿变了,变得自己差点认不出来,脾气秉性完全不一样了。
她的女儿长得可真好看,这鼻子像风哥,这嘴巴像自己,这眉眼长得——
不过,她的女儿似乎有些认生,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家,接受她这个娘亲。
看来自己还得努力努力,但她相信总有一日,她的囡囡会接受她,心甘情愿地喊自己一声“娘”。
她的女儿似乎很喜欢吃呢,跟小时候一样,是个小馋猫,明日得给囡囡做许多好吃的。
她的女儿这样好看,明日得给她做几身衣裳,小娘子就得穿得漂漂亮亮的。
要做衣裳,先要买布,得去一趟陈氏布行。
得早些起来,做好干粮给刀子带着上路,还得做些给囡囡做朝食。
这样的日子真好啊!有了盼头,浑身都有力气了。
想着想着,刘贞娘缓缓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中,神色怡然而满足。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不亮,刀子便套好了车,在刘贞娘的殷殷叮嘱中架着板车出门采购去了。
绵绵素来有睡懒觉的习惯,日上三竿还在呼呼大睡,大梦周公。
而刘贞娘因着要早早出去办事,便将朝食热在锅里,跟绵绵说了一声就出门了。
没有开窗,屋子里有些昏暗,细碎的光撒在屋内,静谧而美好,睡铺上的人不为外物所扰,睡得香甜。
“吱呀”一声,紧闭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人悄悄走了进来,轻手轻脚地来到睡铺前。
光影同尘,落在那细腻的脸颊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肤如凝脂,睫如鸦羽,看着神圣而美丽。
一道黑影遮蔽了那光亮,笼罩住了单薄的身形,在晦暗的室内,显得扭曲而诡异。
被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息所惊扰,绵绵迷迷糊糊地从睡梦清醒过来,微微睁眼就看见一张巨大而丑陋的怪脸出现在眼前,吓得她随手抄起小桌上的一个小杯盏就往那怪脸上砸。
“啊——”
“哐当——”
惊叫声与杯盏碎裂声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