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已经好几天了。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目标，但如何去实现，还需要等待一个机会。她没有觉得迷茫，因为她知道当机会来临之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眼前的事。

鹿朝作为一个素人，长相不算惊艳。但独特的嗓音条件是能够帮她进入娱乐圈的秘密武器。歌手这条路其实也并不好走。除了老天赏饭吃的天赋，还需要比所有人都勤奋。

大家都挤破了头想进的娱乐圈，能够如鱼得水的人，其实凤毛麟角。

以前当演员的时候，瞿今焉的团队为了她能在某场晚会上的献唱能够争取不用假唱，特地给她找了一个业内非常有名的骨灰级声乐大师袁老来亲自教学。

但袁老被瞿今焉没有任何起色的难听歌声所折服，气得就此封山，从此宣布给多少钱也再也不接完全没有唱歌天分的学生。

瞿今焉唱歌向来是随意所欲的车祸现场，五音不全没有任何乐感不说，走调能走的完全听不出来是同一首歌。

简直跟她矜贵的高岭之花形象千差万别，团队创新性地想出了反差萌这一营销手段，被她一口否决。

唱歌难听这个人设，会让她失去在各大晚会亮相的资格，团队也不想因为这件事白白丢了那么多好资源，便就让她对嘴假唱。

而且她自己还有一个略显小家子气的考虑。那就是季暮在时期，虽然是队长跟舞担，但声乐也完全没有拖后腿，solo出道也是完全可以。

比起不在全国人民面前丢人，她更不愿意在前男友面前丢这个人。

所以宁愿被骂也要假唱。

本着羊毛要抓着一个人捋的原则。时隔两年，瞿今焉决定再次登门。

让袁老继续教她唱歌，给他送个好学生，以报当年之恩吧。想到这里，瞿今焉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袁老是国宝级的歌唱家，但为人低调。极少再登台献唱，简直是唱歌界谪居的仙风道骨般的存在。

瞿今焉花了点钱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他的居所。

老北京的一处偏隅四合院。

她提着礼物，走到门口的时候，正看到里面一个约莫三四十的中年人穿着身丝绸做的褂子，坐在门口的小竹凳上，惬意地眯着眼摇着蒲扇。

旁边的小收音机放着京剧，是梅兰芳版本的《宇宙锋》，婉转而深沉。

从面相上来看，这个男人跟袁老有几分神似，只是因为更为年轻，有着老成的英俊。

看来没找错。

但这个时候打搅，显得有点局促。

于是瞿今焉也没着急，就静静地靠在门口的会墙上听京剧，什么时候结束，她就什么时候进去打招呼。

夏季伴晚得余晖终于落下，京剧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但还没等瞿今焉反应，就听到耳边的响起木门槛撞击的声音。

她一睁眼，那个中年男人就出现在她眼前。

“姑娘站在这里这么久了，是也喜欢听京剧还是有事登门拜访啊？”声音透着股儒雅的文化腔，不愧是艺术大师之后。

“实不相瞒，我是来拜访袁老的。”

“那不凑巧，家父现在在国外疗养。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可以代为转答。”

这个男人果然是袁老的孩子，听到他的话，瞿今焉瞬间有些沮丧。

“我是来请袁老教我唱歌的。在做疗养，是生病了吗？”

“倒也没有。就是一些老毛病，每年会过去调养。家父已经很久不教人唱歌了。上次听说是被气得够呛。那姑娘模样长得俊俏，就是唱歌太难听了。”

瞿今焉有点心虚，袁老的毛病不会是她给气出来的吧。

真有这么难听？

“好的，打扰了。这是我给袁老带的礼物。您转交给他吧。”她把手中提了半天的礼盒交到男人手中，里面是一尊绿如意。虽然袁老不能教她唱歌了，团队之前也没少因为这事赔钱又赔礼。但现在团队是是团队，她是她。过去的谢礼和歉意她还是向再次转达一边。

男人眼中却有点诧异没有立即接过，俨然是对不办事却收礼有点接受不了。

是属于文化人的风骨。

“你唱流行音乐的吗？”

“嗯。”

他抱起手臂审视她“唱两句。”

瞿今焉有点无措，但想着以后如果要当歌手不能怯场，便大着胆子开始唱了起来，给他唱了她最熟悉的曲调《恋白》。

男人低着头边听，边用手指点着胳臂打节奏。

唱到副歌高音部分，男人的头抬起来，眼睛仿佛亮了一下。

一曲唱完，男人接过她手中的礼盒，眯着眼睛笑。

眯眯眼都是怪物，瞿今焉莫名想起这句话。

“不忙的话，进来喝杯茶吧。”

四合院里面里面的格局也是古色古香很有年代感。院子中间有一处石桌，上面沏着壶茶。男人引她坐到藤椅上，又转身进里屋给她拿了几块看起来就不像外面买的提拉米苏。

她抿了一口茶，就了然这茶绝非凡品。做生意的人总爱附庸风雅，她曾经的父亲也是这样。从小就教她喝了不少茶，所以她有品鉴的能力。

喝茶吃甜点，茶的甘醇清苦冲淡了提拉米苏的甜腻。虽然还在减肥，但又不好扫兴让他误会她不喜欢，就多吃了几口。

“我还以为姑娘不爱喝茶吃甜食呢。”

“没有没有。最近在控制体重，饮食方面比较克制。但这个蛋糕太好吃了。”她停顿了一下，犹豫该叫这人叔叔呢还是大哥呢，最后考虑到这人说话文绉绉的，做作的叫了句“先生”

“怎么？这会儿就要拜师了？先说好，我比我父亲收费贵。”

“啊？”

瞿今焉猛然想起好像曾经听过A姐提过一嘴，袁老的儿子袁小在圈内十分神秘，据说这些年一直在国外，是个非常厉害的歌手。只是不喜欢吹风头更喜欢做幕后，很多娱乐传媒公司想请他做老师。但好像这人神出鬼没，很少人能碰到。

她反应过来站起来鞠躬，毕恭毕敬地说了句“谢谢先生。先生请开价。”

“刚才你拿来的煌玺玉如意，应该还挺值钱。就用那个当学费吧。”

她当即会意袁小其实不在意金钱，更在意是她的唱歌天分。教学其实跟艺术创作一样，一块好的玉石才能雕琢出璞玉，也会给老师本身带来价值感和成就感。

“谢谢先生。”

“这会儿也到吃饭的时候，走呗。姑娘，一起去吃个饭。还不知道姑娘名字。”

“我叫鹿朝。师傅想吃啥？”

瞿今焉作梦也没想到，跟声乐老师的第一餐竟然是吃火锅。袁小说袁家祖籍在川渝，他们全家虽然在北京几十年但依然无辣不欢。说好的唱歌的人都很自律不吃辣呢？

她咬着肥牛满嘴流油，心里忍不住发出一阵喜悦满足的喟叹。

减肥是不可能减肥的。

太香了。

袁小的教学方法很有意思，基本上每天就是带着她玩。

第一天一大早上去登山。站在山顶的云雾中，练气息，学会怎么用呼吸。第二天带她去看歌剧，学怎么用感情和表情。第三天去了动物园，学习各种动物的音色，来寻找假音的运用。

“这鸟叫极乐鸟，你听它的声音。”

极乐鸟：哔啪

这什么怪声？瞿今焉瞳孔地震，这声音是鸟发出来的？

极乐鸟：呼呼呼

怎么声音跟刚刚完全不一样？

她身体凑近辨认了一会儿，发现这鸟的声音千变万化，感觉好像会口技一样，一会儿是呼啸的风声，一会儿是牛的声音，又一会儿居然学起了猫叫。

“好奇怪的鸟，什么声音都有。”

“这个鸟有一种传说，神话中它以前是没有脚的，落不了地。只能朝着太阳的方向一直飞一直唱，直到累死，然后撞到荆棘上面。在血肉和欢乐的吟唱中变成另一个鸟，再继续飞。”

袁小说鸟，瞿今焉心里却五味杂陈，自己不就跟这鸟一样吗，永远悬在天上飞，最后好不容易什么都有了却死了，然后一无所有的再活一遍。

“鹿朝，作为一个歌者，你要有更宽的音域，才能演绎各种不一样的歌曲。其实就跟演戏一样。丢下桎梏和枷锁，唱完一首歌。就放下一首歌，再继续唱下一首。”

“很多歌手唱同一首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不单是因为他们的音色不一样。还因为他们所经历的事情。所以有可能你不同时候唱同一首歌，也能有截然不同的感觉。如果你的心境和灵魂能跟歌最契合的时候，就是你演绎这首歌最高光的时刻。”

袁小说的很认真，瞿今焉无声听着。

“你为什么想学唱歌？”袁小问。

“进娱乐圈。”瞿今焉如实以告，她属于哪里，也想回到那里。

袁小脸上到没有瞿今焉所预料到的失望，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声“火了别忘了师傅啊。”

“不会的。”

瞿今焉拍了一张极乐鸟的照片。极乐鸟羽毛艳丽，站在林中用奇奇怪怪地声音特立独行。

有点像她。

她已经经历过荆棘，那就在吟唱当中，重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