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兄弟将至,又有宝珠相助。
狮魔王大笑道:“兀那和尚,还不把佛宝取出来!”
觉云大师并不言语,金光与白彩相争,佛影与玉珠高下!
竟是将那能定身形,束神通的玉尘珠一点点往外推去!
狮魔王眼见如此,不敢托大,趁那虞猴君未归之时,玉尘珠定身之际,祭起金光宝镜,集大日真火,聚百川激涛,凝金枪剑戟,如千帆竞秀,似百舸争流,浩荡无匹,将躲无可躲,退无可退的觉云大师淹没当场!
远远见了的象灵王畅快大笑,也使出神通,化一遮天大掌,轰隆隆往这片洞天压来!
竟是要毁了紫烟洞天,看那佛宝到底在不在!
众皆大惊,四奔逃命。
一轮冷月忽现,
盈盈而立,在天地与巨掌之间!
象灵王轻咦一声,顿了动作。
妙能师父踏黑莲而乘清风,引月落人间,竟是将那遮天巨掌生生砸穿!
仿如不周山倒,日月天倾,而大河始降!
象灵王怒道:“班门弄斧,且看好了!”
却见其身回转,其臂挽弓,以山河大川而载日月光明,以云雨雷电而孕大罗天威!
妙能师父忽的吐出鲜血,栽倒在地。
象灵王大笑道:“原来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且看好了!”
一道紫光自天际而来,
转四时节气,颠阴阳之变,收金枪剑戟归库,断百川激流于源。
大日真火熄,金光宝镜灭!
载日月光明者覆,孕煌煌天威者亡。
故身大者伏于地,猖狂者禁于声!
天地还复清明,日月归正其位。
山高,可观苍穹;水清,可戏尾鱼。
再无妖魔焰舞乱世,不见真佛颠沛流离命陨!
一把长剑轻悄悄落地。
杨景鱼松开紧握了半天的莲子项坠,施施然起身。
拔剑四顾,海清河晏。
心有茫然,弹剑自问:“缘已至,剑也来,何处可问峥嵘?”
望向那金光大圣狮魔王:“可是你欲同大日争辉,弑佛而夺宝?”
狮魔王拼命摇头,眼有泪而轻弹。
再问那移山大圣象灵王:“可是你欲弃圣自立,渺天地日月而祸人间?”
象灵王衣衫褴褛,不复风流,把脑袋埋往土里更深处。
杨景鱼收剑回鞘,不再诘问此二妖,转看向觉云大师。
身无尘,心无垢,独遗人间清净处,笑而贺曰:“恭喜先生得剑!”
仿佛那金戈铁马,烈焰诸河都不曾加身,风采依旧,壮志烟高!
妙能师父盘膝坐地,忽而叫道:“我也一样。”
皆莞尔,见虞猴君翻山越岭,翻着跟斗打了回来。
嚷道:“兀那狮子头,再战三百回,叫你知道爷爷的厉害!”
狮魔王却哪里敢动手,献上奇花妙果,奉了美酒清茶,领着象灵王一一赔了不是,又战兢兢来到杨景鱼身前,两手恭敬递上一块牌子,却是要把他认作狮峰山的大爷爷。
自此之后,狮峰山中行无阻,三妖大圣皆服从!
杨景鱼也没真本事,杀得了二妖,便也顺水推舟,收了牌子,虽未认两个干孙子,也终归是放了他俩一马。
狮峰山二圣感激涕零,连忙退去了。
杨景鱼同众人叙了一番话,却见早间那领路猿猴提着他的行囊跑了过来,递交给他。
虞猴君诧异道:“先生这便要走了?”
杨景鱼只能点头。
觉云大师解下一串佛珠,交予杨景鱼:“此珠随我三十年,虽无甚神通,但也算稀罕,还请先生收下,以谢近来传法之恩。”
杨景鱼推辞两番,收下了。
随即背负长剑,腰悬葫芦,同众人道了别,自下山去也。
至无人处,长剑清鸣。
杨景鱼解下仙剑,放在一块大青石上,恭恭敬敬拜了三拜,这紫清仙剑方才归复如常,不再有剑芒刺背,剑气鞭骨。
杨景鱼重新负起仙剑。
仙剑有灵,此番鞭策也怪不得别人。
杨景鱼当时拔不出剑,只道自己与剑无缘,又为了面皮,编造了一番仙剑八卦,若不是原先把仙剑赞作君子,又有莲子项坠为证。
只怕仙剑出世,斩的第一样东西,便是杨景鱼的狗头。
如今性命得以苟全,场子得以相镇,些许二三剑罚,自当甘之如饴。
天色渐晚,一路无话。
杨景鱼来到刘家村外,也不进去,站在山头远远看着。
炊烟袅袅,灯火人家。
村头有棵古槐树,根柢槃深,枝叶峻茂,年高而稚童绕,望远而难离家。
杨景鱼望见刘母正在屋下择菜,刘项正在院里劈柴烧水,那刚出世的女娃儿应是跟着她的母亲在内屋熟睡。
杨景鱼摘下腰间葫芦,放了一半紫烟。
月隐西天,云雾渐重。
山水深长,燕子轻回。
刘春温常听大人说,在她出生那天,唯独一个刘家村,下了整整七天七夜的紫色烟雨。
那雨极美,那会的夜也格外长。
透过雨,你能看见一轮弯月清清冷冷;走过山,你会听见山歌阵阵猿啼鹤唳。
也不知是你心中有歌,还是山灵一同轻和。
小小的刘春温躲在村头的大隗树下,把一本三字经垫在屁股底下。
她才不是什么读书种子,也不要学那些书上道理,更不喜欢那句“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依然一笑作春温。”
她想改名叫绿翠。
奶奶便一贯这么喊她。
只有被叫做绿翠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和狗蛋、二丫、小草,没什么区别。
可以随心所欲地玩泥巴,可以肆无忌惮地打石子。
不用背书,不用写字,不用每天拜一次那块字匾。
刘春温有些惆怅,一片槐叶缓缓飘落。
刘春温嚼着槐叶,望着村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总来这里干什么,也许是槐叶可口,可能是风景独好,又或许是会有伙伴经过一起玩耍。
迷迷糊糊睡去,朦朦胧胧醒来。
她揉揉眼,似有单影行来。
再睁大眼,却空荡荡一片。
叹一口气,抽起屁股底下的三字经,低头呆脑回家去,无歌无酒也能狂。
老娘揪起她的耳朵。
书声琅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