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那松萃楼的唐老板本就出身江湖,乃是黄山派的当世高手,场面上生意又做得极大,最爱四下广交朋友,隐隐便是这岳阳城中各方势力的中间人。如今言思道将有关蔷薇刺和庄浩明的流言散播出去,眨眼间便在岳阳城里炸开了锅,一时间三教九流之人不约而同,都汇集到了唐老板的松萃楼里,顿时将这间全岳阳最大的酒楼挤得水泄不通。其中还有大半的人无处立足,只得纷纷站到了楼外。
待到言思道离去,先竞月远远望见人群中的唐老板正忙得焦头烂额,倒也不便去询问招呼。他当即不动神色地退到了街角,找到了一个个卖糖油耙的小摊。
那糖油粑是岳阳有名的小吃,却少有食客驻店堂吃,大都是买到手里边走边吃。先竞月当下要了一份,便在小摊上坐下静观其变。谁知他这一坐便是大半个时辰,眼见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松萃楼外的众人也变得有些躁动起来,却又并不动作,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又过了一顿饭左右的工夫,忽听街道上有人低声叫道:“来了。”整条街道也随之沸腾起来,一时间,所有人都挤向街道两旁,将街道当中空了出来。
但见空出的街道当中,十几个气度非凡的人迈步而来,也不理论旁人的指指点点,大摇大摆地走进唐老板的松萃楼里。先竞月眼见当先的那人四十来岁年纪,白面短须,心中不禁微微一动,暗道:“江海帮帮主李惟遥?”
江湖上有句话流传得极广,便是说“天下但凡是有水的地方,便有江海帮的逐浪旗飘扬”,由此可见这江海帮的势力有多大。只要是江湖中靠水为生的帮派,除了这洞庭湖的江望才,全部都要以江海帮马首是瞻,所以这李惟遥身为江海帮帮主,其地位之高可想而知。怪不得眼下这帮江湖人虽然个个摩拳擦掌,但也只能在松萃楼一带徘徊,不敢轻举妄动,原来却是在等这江海帮帮主李惟遥。
那李惟遥此番现身,自然也是为了庄浩明的“宝藏”而来。自从庄浩明现身湖广开始,便遭到仇家们接二连三的追杀,身为江海帮帮主的李惟遥,更是庄浩明这些仇家当中的领头之人。却不料那夜在岳阳府衙,以李惟遥为首的众人本已将庄浩明困住,结果煮熟的鸭子居然被那蔷薇刺给放跑了,众人当场就要找那蔷薇刺问罪,不料趁庄谢二人乘坐“飞鹄”上天吸引住众人的目光之际,那蔷薇刺便已悄然逃脱,此后也再没在这岳阳城中露过面。而那庄浩明也是一去不复返,甚至有传言说他死在了江望才的龙跃岛上。
李惟遥和庄浩明那些仇人因为此事懊恼了好些日子,而今突然听说岳阳城里传遍了庄浩明和蔷薇刺的消息,那李惟遥又怎能坐视不理?此刻他穿着件华贵的湖色绸衣,当先踏入松萃楼中。以他的身份地位,不过片刻,便成了此间的首脑。
与李惟遥同来的那十几个人衣着各异,有僧有俗,分明个个都是高手。当下和他同来的一个老和尚便招呼在场的江湖人士安静下来,然后逐一询问那蔷薇刺的下落。先竞月在远处见他们这一番指手画脚后,李惟遥那一行人的脸色都是失望至极,想来是在场的这些人虽然个个叫嚷得厉害,却没一个真正知道那蔷薇刺的行踪。
遥见松萃楼中那李惟遥的脸色更是难看,先竞月自七分鄙夷中,又隐隐生出三分忧虑来。他所鄙夷的是,李惟遥身为堂堂的江海帮主,居然也会对言思道散播出的胡话信以为真,来这里地丢人现眼所忧虑的却是,连江海帮帮主也不知道那蔷薇刺的行踪,莫非这蔷薇刺当真有飞天遁地的神通,就连在场的这数百人也找不到他?
众人正彷徨间,忽听街道那头传来一阵吆喝声,伴随着被推开的人群,几个乞丐打扮的人一面大声嚷嚷,一面向那松萃楼里挤去。只听为首的一个乞丐叫大声叫道:“我丐帮已经探查到了蔷薇刺的下落,眼下只卖一万两银子。还是原来的老规矩,消息不二价,更不转卖第二人,此地可有人要买?”
想不到到头来居然是绕出了一个大圈,最终找到蔷薇刺下落的,依然还是丐帮弟子。不过比起之前言思道只要花五百两银子就能让丐帮打探出的消息,此刻竟然暴涨了二十倍价格,先竞月不禁暗自好笑,随之缓缓站起身来。
只见那松萃楼中,李惟遥的身旁立刻便有人摸出一大叠银票来,居然数也不数,便一把塞到为首的那个乞丐手里。几个乞丐顿时眉开眼笑,蘸着口水将那一叠银票细数了一番,继而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显是折叠银票有多无少。为首那个乞丐点清了银两,这才附在李惟遥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在场众人都知道丐帮那“消息不卖二主”的规矩,此刻既然是江海帮帮主要买,又有谁敢和李惟遥相争?眼见那乞丐在李惟遥耳边低语,一时间众人连忙竖起耳朵,却是什么也没听到。
远处的先竞月自然更是听不见了。待到那些个乞丐说完,李惟遥脸上已是一片喜色,立即和同来的十多个人撞开人群,一路从松萃楼里小跑出来,急匆匆地向北面而去。
眼见李惟遥这般举动,自然是从那乞丐口中得知了蔷薇刺的下落,这便要丢下众人独自前往。当下松萃楼里里外外的所有人顿时一片沸腾,连忙争先恐后地追上街来,往李惟遥一行人前行的方向追赶而去。眨眼间,这原本又吵又闹街道,便成了一片冷清,只留下满地的瓜皮果壳。
先竞月却并未同众人一起行动,心中暗想道:“这李惟遥并非善类,既已知晓蔷薇刺的下落,绝不肯与人分享,必定会设法甩掉身后这帮人。与其跟在他们后面,倒不如去问那几个丐帮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