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同明解释了,脸上重新挂上了看信之前的微笑,木兰却觉得,他这是在掩饰。何元毅要不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怎么会将姐弟俩送走。
曾氏看着丈夫,示意他将信拿给自己。
余同明看出了她的意图。
出乎曾氏意料,余同明没有将信给她,反而将信折好之后收了起来。
刘妈妈这时带着捧着两件披风过来。
曾氏没有拿到信,心里像有猫在挠似的。她接过一件披风递给木兰,而后又将一件披风披到何南星身上,她边替何南星系披风上的带子边说道:“可怜的孩子,冻坏了吧,身上冰凉冰凉的。”
她又抬头看向余同明:“孩子们一路过来辛苦了,依我看还是先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晚,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余同明点头,他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冲木兰道:“对,你伯母说得对,赶了一天路,先吃点东西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明日为你们接风。”
木兰觉得,进了屋以后就不怎么觉得冷了,她现在完全有精力和他们讨论一下信中的内容。
但是,主人都这样说了,似乎应该客随主便。
木兰将话咽下,领着何南星朝余同明夫妇行了礼,而后在刘妈妈的带领下出了门。
吴妈妈将何木兰带到后院的客房,另有一名仆妇过来,将何南星带到了西厢房。
分开前,何南星恋恋不舍地看着何木兰。但他见何木兰没有说什么就没有吭声,任奶娘牵着一起向另一边的院子走去。
木兰姐弟离开后,曾氏走到余同明伸出手。
余同明将衣衫紧了紧往后退了两步,“干什么?”
“明知故问。”曾氏盯着余同明。
“给你也没用。”余同明转身找了把凳子坐下,“你又看不懂。”
曾氏语塞,就因为她不识字,老被余同明奚落。
“总之你给我就是。”曾氏不悦道,声音中有几分恼意。她看不懂,还不能找个认字的人替她看?
“不用这么麻烦,我告诉你信中的内容就行了。”余同明看了眼手边小几上摆放的果盘,拣了一颗花生米捏开,用三根手指搓了搓花生米上的红衣,将花生仁丢入口中。
曾氏走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等着余同明开口。
余同明将嚼碎了的花生米咽下,一边在果盘里面挑拣新的,一边说道:“何兄来实现当年的约定了。”
“什么约定?”曾氏口中在问,心中同时在想何元毅和余同明之间有什么约定。她努力回想了一番,想起了十六年前和何元毅夫妇的一次对话。“你是说亲事?”她问。
余同明点头。
曾氏沉默了,当初只是随口一说,双方并没有定下婚书,也没有信物。
当初何元毅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太医,而余同明只是一个秀才,她当初是愿意的。何元毅当初说她女儿不用当长媳,选了二儿子。如今二儿子既能干又长得一表人才,将来的成就必定在父兄之上,何家那里现在不是首选。
“你得先和我说说,何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曾氏问余同明,她直觉何家一定是出事了。
何元毅要是认真的,就不该让女儿以这种状态出现在他们面前。何元毅不像自家丈夫那样行事不拘小节,他是一个细致的人,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不可能考虑不到,他肯定是遇到了急事顾不过来。
何家要真的是遇到了事情,帮忙照顾他们姐弟俩可以,但不能以儿子的亲事作为人情。
“能有什么事?”余同明快速答道,女人就爱胡思乱想。他拨弄花生的手不停,眼神在花生瓜子之间睃巡。
不等曾氏回答,余同明丢下刚拿起的花生站起身来,丢给了曾氏一句:“这事就这么定了,思勉的亲事就这么定下来。”
说着,余同明不想多说,径直走出了屋外。
见余同明是这个态度,曾氏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测。这门亲事她不会同意。
出了正屋,余同明回到书房,他再次掏出那封信认真看了出来。
何元毅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得罪了权贵,他自知性命堪忧,将儿女送来托余同明代为照顾,等风声过去后让余同明派人去找他的老丈人,找到老丈人之后将三人隐藏起来。
若余同明想回永安,现在可以放心回去。
何元毅还在信中指出,他还有另外一封事关重大的信在女儿手中,若是余同明愿意,助他将信送冀州齐国公那里。他理解余同明无心朝堂,若是为难,只当不知道有此信。
看完信,余同明心中苦涩。
他和余同明一月一封信,何元毅知道他家中的情形,在信中根本没有提及亲事。
何元毅越是替他着想,余同明越是觉得他有责任替好友照顾好孩子。至于他所说的给齐国公送信,更是责无旁贷。
他身为长辈,照顾何木兰最好的办法就是替他寻一个好夫君,他自认为生了一个优秀的儿子。所以,明知道妻子会反对,他还是自作主张定下了。
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怎么说他也是一家之主,一个儿子的亲事他自己能作主,等儿子回来就替二人张罗。
黑夜过去,黎明到来。
一夜的风雨已然平静,天空恢复了风高云轻的模样。
早饭是余家下人送来的,用过早饭之后,有下人来请木兰,说余同明找她。木兰想了想,还是披上了曾氏昨日给她准备的披风。温度比较重要。
她已经想好了,等见了余同明之后就去给大家买几件厚点的衣服,来人家家里作客,总不好老穿人家的衣服。
何木兰和吴妈妈她们虽然都会做,但昨日天气和她前世里那个天气一样反常,如今温度已经降下来了,现做根本来不及。根据何木兰的记忆,东朝有卖衣服的铺子,她手里也有钱,去买几件就是了。
才走近书房所在的院门口,木兰就听到一声女声,“总之我不同意。”曾氏的声音,语气中有不可忽视的坚定。
“你先别在这里闹,有什么话回去再说,我现在有正事,你先出去。”余同明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大清早的就听见夫妻在这里争吵,木兰觉得很尴尬。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幸好这个院子里没有别人。
古人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木兰默默退到院外,站在院门口等,同时留意着院内的动静。
没多久后,她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于是开始往里走,做出一幅刚进院子的样子。
“伯母早。”看到曾氏,木兰按何木兰的礼仪向她行礼。
曾氏看到木兰没有多惊讶,她临时挤出一个微笑,“快进去吧,你余伯父在等着你呢。”
“伯母慢走。”木兰侧身,目送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