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一章 怀疑(1 / 1)江歌笙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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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老夫人的葬礼,想必是极为热闹的,真心吊唁者有之,查找线索者亦有之,至于她自己,颜纤尘都不知道自己对这位没见过几面的老祖母还有什么记忆和感情了,就连对宁家,她所知的也不多,大抵是因为颜棋寒生前便和宁家没什么联系的缘故吧。

上丘宁氏同为上四宗,其实力地位都是有目共睹的,颜纤尘身为宗主,自然也是要去宁家一趟的,但她并未着急,也没有回颜家,而是去往了另外一处寻常街巷。

她一身黑衣在人群中本并不十分惹眼,可总会有些男人,甚至是女人频频回头去看她,顺便还和同行的伙伴们讨论一番这标志的相貌。

路上,还会有些茶摊或是胭脂水粉铺子冲着她吆喝,像是从未这样受欢迎过,颜纤尘目光有些飘忽,竟觉得那样果断冷漠的走开有些失礼。

“姑娘,进来吃吃糕点吧,本店新出的冰糖山楂糕,酸甜可口,消食开胃!”

山楂吗?她倒是很喜欢呢。

可惜,还没找到此行的目的地,只是露出一个不太娴熟的推脱微笑,快步向前继续走着。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道为何,今日她脸上不再是如以往一样故作冰霜,少了几分冷冽漠然,说不上温和,但不吓人就是了,是以与之前在芜城商贩行人们的退避不同,多了数道好奇的目光和青年男女们的赞叹声音。

然而,这样温馨轻松的午后街头,突然多了些嘈杂之音。

在前方,许多行人围聚在一起,里三层外三层的,像是在看热闹,还有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甚至在用帕子拭泪,像是发生了什么令人同情的事情。

颜纤尘不爱热闹,也对看热闹没有半分兴趣,奈何街道只有那么宽,围着的行人又多,只能慢慢从一边空隙中穿过去。

“这位小姐,请您施舍一些吧,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呀!”那圈子中心,跪在地上带着哭腔的妇人冲着颜纤尘那边喊道。

得了,怕是她见着颜纤尘气质不凡,衣裙也颇为考究,想着找上她来乞讨了。

颜纤尘黑色的裙裾上,有着象征着世家名门的云气纹银线,不只是哪位眼尖的路人有些见识看了出来,大声道:“原来是位仙门中人,那您一定要帮帮她啊!”

“难怪生的这样好看,原来是世家子弟啊。”

“就是,看她的样子,应该很有钱吧。”

“那帮上一帮也是应该的了。”

颜纤尘有些不耐,这是怎样的强盗逻辑,有钱就一定要被逼着施舍乞儿了?我心我主,想做什么与你何干。

虽是这些人极其令她反感,但终归看哪位妇人抱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子可怜得很,也不像是在骗人,还是取出了钱袋,摸出来些碎银子,放在了她身前。

“谢谢您,谢谢您的大恩大德啊!”那妇人看她出手如此大方,最近的温饱都可以解决了,激动地连磕了几个头,鼻涕眼泪一起往外涌,又生怕脏了她的衣服,只是扑在她的脚边说着些感谢的话。

颜纤尘侧身避过了她的跪拜,扶起那名老妇人。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家里男人被邪祟害死,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老妇人一身破衣烂衫,那孩子连鞋也没有,灰头土脸的,因为流泪,更是灰尘泥土和在一起,脏兮兮的。

但颜纤尘并不在意,还是扶着那名老妇人,眼神微眯,尽量用不那么冷冰冰的平和的语气问道:“被邪祟害死的?”

那老妇人啜泣着道:“是啊!吸去了精血,像风干了似的啊…太狠毒了…”

周围的人也纷纷说道:“刚才她说她是从农村来的,家里男人没了,只能进城乞讨,没想到死的竟这样离奇。”

“农村来的?”颜纤尘看向那妇人。

“是,是渭水来的。”

渭水?那是在乾道庄与上丘交界一带来的了。

颜纤尘还想问什么,可那安静被妇人抱着的小孩子肚子却发出了一声,“咕噜。”

颜纤尘望着有些尴尬的老妇人,说:“去吃些东西吧。”

这边没什么可看的了,周围的人也少了些,虽然有许多临走之前还偷偷瞄了几眼颜纤尘的脸。

她们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淡漠的女子给了她们钱还会主动带她们吃饭,又因为颜纤尘那高冷的气质有些胆怯,没说话,只是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

颜纤尘走进了一家还算不错的酒楼,却发现那对母子没有进来,只是想进来又不敢似的探头向里面望。

“去去去,要饭的别进来,去别的地方要去!”门口一位小二挥着手里的抹布不耐烦的驱赶着。

“进来。”声音清冷,不容反驳。

那小二闻声回头,看见是这样一个女子笔直站着,用余光看着这边,不知怎么的,居然有些害怕,自然的就点点头,快声说:“进来进来。”

那母子感激的看了颜纤尘一眼,跟着她进了雅间。

“请问需要些什么?”

颜纤尘抬手示意让他问那位母子。

只见那妇人似乎坐立难安的样子,像是在担心自己会弄脏这里的凳子,颜纤尘只得又温声道:“孩子爱吃什么?”

那老妇人低头,小声报了些名字,都是些便宜的素菜。

颜纤尘补上,“再来些拿手的荤菜和糕点。”

那小二便点头哈腰的下去置办了。

“请问如何称呼?”

“我叫陈彩英,孩子叫平平。”那位叫陈彩英的妇人接过颜纤尘递来的帕子,擦干净了面容。

原来这女子看上去像是四五十岁的一般,可将脸上这些脏东西都抹干净以后,竟然是一位三十左右五官端正的女子,不说好看,但也有农人淳朴的气息,常年晒着的脸有些黑,但看着还是很舒服的。

“请问,可否详细说一下您丈夫是怎样出事的?”

“也没有许多话可以说,事情发生的快,还很突然。”陈彩英眼眶又红了起来,平静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下去。

“我丈夫他是我家唯一可以干活的了,他那日,也是和平时一样的干完活回来就休息,我们夫妻老来得子,他对着孩子好得不得了,每日同平儿睡在里屋,我睡在另一间房里。可是…那天早上起来,里屋只剩下了平儿一个人,我以为他是早起下地去了,没想到…没想到邻居们突然抬着一架风干了的尸体告诉我…”

那彩英已经再此泣不成声,只是不断摸着那小孩子的头,尽力平复情绪。

风干了的死状,那确实是吸干了精血无疑,若是精怪鬼物所做,那当地应该有许多类似的事情才对,为何她丈夫依旧半夜一个人出去呢?

“之前当地人没有请玄门中人来处理吗?”

“出了我家的事以后,乾道庄已经派人处理,制服了那些邪祟了,多亏了他们,才没有更多人处事啊。”陈彩英语气中满是对孟氏的感谢之意,却又似是在恼为何偏偏自己家如此倒霉。

“等等,之前没有类似的事发生吗?”颜纤尘语气一凝,问。

她脸色更加痛心,道:“没有,不然哪里敢有人晚上出去啊!”

“那孟家派来的弟子可有说过是怎样的精怪?”

“说是村子旧墓里的尸体被阳气惊扰,尸变了作怪呢!”

有尸体尸变对于她们来说,确实是一桩小事,那些行尸走肉的僵尸实在是令人讨厌,也喜爱吸取活人精气,若要说什么,那也只能是可怜这家人倒了霉,成了第一桩被害死的人,孟氏出手效率也确实是高,这样小的事也能让他们立刻出手,也不负了玄门之首的美名。

那可能是想多了吧。

颜纤尘没再说话,看着陈彩英用调羹喂那叫平平的小男孩喝汤,心头微微一动。

她又掏出了钱袋,直接全部给了母子俩。

“使不得,”陈彩英眼睛瞪的老大,像是没见过这样大方的人,又很是感动的说,“姑娘您人长得美,心地也好,可我有手有脚的,在城里讨份生活应该不难,您已经帮衬了许多,千万不要再给我们了!”

看着陈彩英一脸真诚,颜纤尘心里却不禁莞尔,心地好吗?自己似乎还没听见过这样的评价呢。

她也没再强求,又将钱袋收了回去。

没再做什么,也没说什么话,全是那妇人一直不断感谢不断夸赞,颜纤尘作别了二人,去了那酒楼边上一个店面虽小却很是古朴精致的一间当铺。

这次牌匾上是一个不知谁提的龙飞凤舞的一手字,“永安行”。

这一次,店铺里端坐着一个玄色锦衣,腰佩玉环的男子,但脸却被挡了起来,声音倒是很有磁性,淡淡道:“你来了。”

“就在这里说?”

“无妨,也没什么重要的。”

那男子拿出了一块精致小巧的玉佩,“修好了。”

正是疾先生。

颜纤尘接过玉佩,在手上把玩,“你每家地界上都有店铺,却每家都没有生意。”

“我又不需经营。”疾先生懒懒的道。

那玉佩,正是她和颜子骞的,已经修复成了一块,而且半分碎裂的痕迹都没有。

“这玉佩,可有成双的一对儿?”

“这并不是什么文玩古物,想必是你家自己做的,我是查不到了。”他轻轻挑眉,看向颜纤尘,“你今日怎么善心大发,又是给钱又是请吃饭的,都不曾请我吃过饭。”

“我心肠一直很好。”颜纤尘实在想白他一眼,可这样的动作终究还是没做出来,疾先生失望一叹,摇了摇头。

颜纤尘忽略了他的表情,等待他的下文。

“邪术之事,我已有眉目,可还是不敢确认,等我验证一番再告诉你。”

“哦?”颜纤尘有些诧异,“还有你不确定的事?”

“我又不是神仙。”

“让我猜猜,”颜纤尘将玉佩收好,“可是和百年前的大战有关?”

他眉头一皱,起身问:“你怎么知道?”

“这样的邪道,怕是也只能与魔教有关了。”颜纤尘不为所动,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百年前,那一场传颂至今的封印魔教的大战,虽然已经快被世人淡忘,但对于他们这些玄门世家来说,却依旧铭记在心,不敢遗忘。

当年,扶正之战发生在北方边远的锦江,上古魔兽炎睿率领着厉鬼游魂,修魔之徒还有各方精怪作祟,为祸人间,修魔靠的本是恶念与吞噬,这世间阴暗本无休无止,对于那些渴望捷径的人更是诱惑至极,导致了当时的魔教猖獗,星月掩日,世风日下。

扶正之战总共耗费了三年时间,无数条性命,无数的献血都祭奠在了锦江的土地上,当时的八大家联手,合力凭借玲珑玉骨扇,控百鬼,操人心,才勉强平复了战乱,将那奄奄一息的上古魔兽镇压于煞血岭下,而且,传说因为反噬,那魔兽已经重回了幼年形态,不可能再造次人间了。

所获的魔教功法,邪术秘籍之类的东西,则被上四宗各家藏于密处,万不可流出,祸乱于世。

“那你觉得,墨染与魔教余孽有关?”

颜纤尘小酌了一口茶,摇摇头,道:“墨染虽然修习秘书,但在颜家之时其所作所为我还是清楚的,不至于与魔教有关。”

“百年过去,也不知当年那战,是否真的斩草除根。“

颜纤尘并未回答这个问题,毕竟历史悠久,她也无从知晓,不过,近些日子倒并不缺乏讨论的话题,“对了,宁老夫人被害,你这可有什么消息?“

“你祖母这事可不简单。“一听颜纤尘谈到此处,疾先生更加来了兴致。

颜纤尘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开口道,“我当然知道它不简单,这毒和我父亲所中的一致,一定又是墨染的手笔。“

疾先生挑眉,“那倒不一定。“

“哦?“颜纤尘不解的看过去,皱了皱眉。

“宁家好歹也是上四宗之一,墨染并非宁家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动手,绝非易事,酒算他是再怎么厉害的绝世高手,想要不惊动宁宗主和宁家上下,也绝不可能。“

“那你的意思是,宁家自己本就不安生?“

可是疾先生并未再答话,只是一个人开口,“我从前有过许多事,都早已记不清了,颜宗主想要知道现在的事,却不知这世上一切都是纠缠不清的,不如亲自探查的好。“

颜纤尘眸子微闪,许久未开口。

她与疾先生是如何相识的呢?

已是几年前了,他落魄躲避着什么,满脸是伤,几乎丧命,她是没有问过的,只是尽力保住了他的半边脸,给了他新的开始。

他从来不说,她也从不去问。

大概正是因为两个人惺惺相惜,才足够有这样的交集与信任吧。

从此,世间有了精通医术,收集情报的疾先生与永安行,而他也打心底里佩服颜纤尘,不论怎样,毫无条件的信任与帮助这个表面冰冷内心柔软的女子,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也是他的意义。

颜纤尘明白,并非他不愿详说,这世间本就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触碰的伤痛,她也一样。

那她自己一探究竟便是。

疾先生感激的望了她一眼,但又不愿过于严肃矫情,便打哈哈道:“你最近不是与凌家大弟子交往甚密,怎得有空来我这消磨这么久?“

颜纤尘知道他有意玩笑,但依旧面无表情的将手一抖,茶杯坠落,清脆响亮。“前些日子手受了伤,实在抱歉。“

疾先生眼睛瞪得老大,双手摸着心口,“这可是我最喜爱的茶盏啊!旁人我都不舍得给他们用的,你!“

“疾先生既然知道我秋猎同凌晗受伤于谷底,应当是不会在乎这小小茶盏的。“她站起身子移步至门口,”疾先生有空在这调侃我,倒不如把设计我的人找出来。“

语罢,留下疾先生一个人继续捂着心口,好一会才缓过来。

颜纤尘在回宗门的路上细细思考着明日应当带谁去宁家查案,孟衍凌晗尚卿玄几人定都是会到的,但彻查此事需要的并非人数众多,需要的人除了有能力自保,公正清白自是基本要求,如此的话,青莺她……

罢了,只带上红灡一人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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