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疯了？”

尚卿玄眼睛都快凸出来了，颜止闻言也是大惊。

颜纤尘皱眉，看着面无表情的棠风，冷声道：“你找死吗？”

人与人立下血誓，若不达成则不死不休，人与鬼立下血誓，若有违背则魂飞魄散。

棠风依旧显得很平静，“我是孟…道的亲传弟子。”

一直和他不对付的尚卿玄此刻早已完全不在意这些了，脱口而出道：“那又如何，又不是你的错！”

棠风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掌心已经是一道深深地血痕。

“我…能到现在，都是师尊教导的，也…没什么能偿还的…”

明齐闪身就要上前阻拦，“别人的错，凭什么你来买单！”

一道灵光炸起，飞身出去的明齐身段骤然一偏，棠风掌心的血已经滴在了孟衍的手上…

“我操！姜老头你有病啊！”明齐几乎是咆哮着，死死瞪着突然出手的姜辰焕，“我…草！”

尚卿玄赶忙去扶明齐，所有人脸色都很差，颜止袖下的拳头已经攥的死死地。

姜辰焕移开目光，避开明齐杀人似的眼神，故作泰然道：“他本来就是孟氏的人！”

明齐被尚卿玄拼命抱住，但他依旧用尽全力的挣扎着，歇斯底里的怒喊，“孟衍是他杀的吗？那些无辜的人是他杀的吗？他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要他来还！”

姜辰焕自知理亏，“…难不成要我们还？”

“你！”

尚卿玄身子都气得发抖，但是他只能隐忍不发，用尽全力拖着明齐，防止他意气用事，不论怎么说姜家再怎么说也是八大世家，眼下风起云涌格局动荡，若是真打起来了，大家谁都不会好过。

可是他们作为小辈有的是顾虑，这里却还有一个随心所欲的存在。

“呵…姜宗主，您好威风啊。”颜纤尘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狭长的凤眸中不带着任何感情，可脸上却是讥讽的笑，要是青莺红澜在这里估计会吓得打寒颤…

姜辰焕此刻已经彻底不要任何逻辑道义，干脆心一横，道：“不是他难道是我们？他身为孟家人，自然是要…要”

姜辰焕还没有要完，棠风那边的声音却已经响了起来，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念出来的。

棠风平时总是桀骜不驯的脸上居然是难得的沉稳，血迹在他的脸上，让他平添了几分刚毅与血性，标志的脸上是平静与坦荡，微不足道的恐惧也被他掩饰的极好。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像是咬碎了牙挤出来的，“神明在上，以吾之血，祭此为誓，以尔之愿，冠吾之名，若有违背，交魂与尔。”

金色的咒印浮现在了一人一鬼的手间，像是烙进骨血一般，钻入了棠风的额间，隐没不见，孟衍的身形也于这金色的影子中，消失了…

姜辰焕的脸色彻底放松了下来，哪里还管颜纤尘的讽刺，虽然没有说话，可眼中分明是逃过一劫的喜色，他的表情变化悉数落入了凌晗眼中，令人生厌。

血誓已成，棠风的命数已经全交由了孟衍，他必须亲手杀死孟衍仇恨的根源，一路悉心教导自己的师尊，不然魂飞魄散，上下六界再无棠风。

孟衍是必须死，可是棠风未免也太无辜了些…

众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给他时间，不论再怎么说，一个手把手教导自己十余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尊长，一个从小一直信奉尊敬如神袛的信仰轰然间倒塌，换了谁都难以接受，更别说还必须由棠风亲手结果了他的性命，这叫棠风如何自处？

姜辰焕嘀咕道：“左不过一个披着孟衍身份的败类，有什么好伤心的。”

明齐再也忍不住了，尚卿玄也松了手，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啊…”

一直站着的棠风突然面露痛苦之色，甚至忍不住呼出声来。

突然的动静让姜辰焕浑身一震，直接召出了流光琴，戒备的盯着棠风，以为他要有所动作。

然而棠风并没有动手，只是双手捂住了心口，身形一晃，像是忽然受伤，疼得面如金纸。

尚卿玄赶忙扶住他，急切道：“怎么了？”

棠风不语，只是脸色越来越苍白，浑身都抖的厉害。

“胸口。”凌晗道，直接扯开了他的衣襟，尚卿玄来不及阻止，就已经看见了一个狰狞可怖的黑色疤痕出现在了棠风白净的胸口上。

那道疤痕像是一块烂肉，周围的皮肤都卷了起来，上面还有萦绕的魔气。

“这…”

凌晗凝声道：“恶诅！”

颜止惊呼道：“什么情况，不是立下血誓了吗！”

“怨气太重。”

凌晗的声音显得很凝重，本就面无表情的脸更加严肃，像是浮了一层寒霜。

尚卿玄不停的输着灵力，帮他抵挡着侵入体中的魔气。

棠风挣脱了尚卿玄的手，摇头道：“停下吧，没用的。”

“必须快些找到孟道。”姜辰焕不轻不重的道。

虽然他很讨厌，可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明齐看着凌晗，低声问，“这个恶诅有多厉害？”

凌晗沉默了一会儿，道：“估计只有几天时间。”

棠风却显得很释然，他站起身子，丝毫不为所动，干枯的落叶被踩的发出响声，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凄凉。

姜辰焕自知不受待见，已经动身往山下走去了，棠风也缓缓迈着步子，不知道他心中到底何种滋味。

“走吧。”尚卿玄看上去有些落寞，轻声对明齐说。

颜止一直跟在颜纤尘身后，也没有说话。

望秋岭的枫叶依旧如血，只不过再无先前的美感…

有谁知道，一直以来为世人歌颂称赞的正人君子，一夜之间又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这世间的正与邪，实在是可笑至极。

颜纤尘朝前看，映入眼帘的是白衣如雪的背影，这样扎眼刺目的白色在一片黑暗中显得如此夺目，颜纤尘不禁怔了怔。

一时间，似乎又感到了那阵温暖，她习惯性的抿了抿唇，却感受到了丝丝痛意，这才反应过来嘴唇有了破口。

颜纤尘的脚步放的很缓，颜止都已经走在了她前头，但她丝毫不着急，只是慢慢的踱着步子。

“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男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颜纤尘抬头，对上了凌晗星光璀璨的眸子。

“没。”

凌晗没有追问，只是与她并肩走着，两道身影从后面看显得很和谐。

“我…”

“我…”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颜纤尘抱歉的看了一眼凌晗，“你说吧。”

“你先说。”

凌晗虽然没有起伏也没有表情，可颜纤尘却觉得那声音透着一丝难得的温柔，是平时里难得的情绪波动。

“我…想说，”颜纤尘头一次觉得有些难为情，语气中满是不确定，像是试探一般小心翼翼的道，“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吧？”

“嗯。”

凌晗又冷了下来，甚至比先前的严肃更加冷冽，突然的转变让颜纤尘有些不适应，但她还是放心了下来，又说：“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凌晗侧目而视，黑暗里，颜纤尘没有看清他的表情。

“嗯，这样就…很好…”

像是为了配合她释然的情绪，凌晗的步伐加快，走在了她的前面，拉开了距离。

颜纤尘不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权当是凌晗配合她的那句“什么都没发生”，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有些空空的难受。

罢了…

这样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