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莺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呆呆地跪在原地，像是这样的话时间就会停止于此。

颜纤尘笑了，在黑与红交织的世界里笑得很冷漠，“你不是说我问就是了吗？那现在我问了…”

颜纤尘起身，一步一的向青莺走来，苍白纤细的手指像是玩弄自己的猎物一般，轻挑起青莺的下巴，分明是笑盈盈的，可却比地狱还要冷酷…

“我娘的别院，秋猎的灵碧蛇，荒城，还有刚才…是不是都是你…”

青莺被颜纤尘的力道逼得生疼，只能迎上颜纤尘如刀般的目光，她的眼尾爬上了一丝绯红，眸中雾气升腾，“…是…”

啪的一声，青莺应声倒地，脸上顿时肿得老高，嘴角还有一缕鲜血滑落。

“你是墨染的人…”

颜纤尘转过身去，眼睛闭的紧紧的，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是。”

青莺的声音像是被车马碾过一样，几乎趁到地里，青衣染上了泥土。

“…你知道，按门规，该当如何…”颜纤尘只留了一个背影，声音听不出异样，只是说的比平时更慢。

青莺呆呆地望着颜纤尘黑色的衣袍，重新跪好在地上，“以死谢罪。”

颜纤尘没有接话，也没有让她动手，她很想问青莺为什么，可却迟迟不敢开口，生怕听到与自己心中一致的答案。

就这样，主仆二人各自立在没脚的枫海之中，谁也没有打破这表面的宁静。

颜纤尘叹了口气，“墨染，看了这么久戏，你也出来吧…”

“唉，你们不先处理完，我怎么敢打扰呢？”

与先前墨色蝴蝶那诡秘阴狠的声音不同，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宗门之中人人交口称赞的“翩翩公子泽世明珠”的温柔强调，青莺后方的树干上，一个灰衣男子翻身而下。

这男子不同凌晗的冷峻严肃，也不同尚卿玄的丰神俊朗，而是温文尔雅毫无棱角的君子雅士之气韵，模样不如前两位耀眼出挑，可是却极为耐看，杏眼之中如万千湖水般荡漾澄澈，身姿修长挺拔，很有风采。

颜纤尘并不吃这一套，冷冷的道：“装什么。”

墨染笑了一下，似是抱歉，“没蒙面，这样子做惯了。”

颜纤尘转过身，嗤笑道：“你啥木府满门的时候，不也笑得很开心？”

墨染那谦和的面容终于一凝，“我杀的不对吗？”

“是非对错，哪有这么简单。”

“是啊，”墨染像是有所感悟，叹道，“是非对错，哪有这么简单。”

颜纤尘瞥了一眼跪着的女子，“这是你的人，你不保她？”

墨染摇摇头，“我也只是为别人做事罢了。”

“哦？”颜纤尘分明是冷漠的脸色，声音却比墨染更假更客气，“周朝待你不好？”

墨染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颜纤尘会这样泰然自若的说出这个名字，不过他还是说道：“不，周公子他待我很好。”

“说到底，周朝算我半个弟弟，怎么这样费尽心思想害我呢？”颜纤尘挂上了最擅长的讽刺笑容，道，“我娘在别院呆了一年，就生了这么个阴狠毒辣的弟弟？”

墨染彻底做不出先前那一副谦和儒雅的样子了，脸上的阴狠之色让颜纤尘有些不太适应，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面对面看着这样的墨染。

“颜棋寒是个什么东西，你不是最清楚的吗？”墨染冷声道，手中已经飞快的结印，但并没有杀气。

毫无征兆的，墨染突然抓起了地上的青莺，颜纤尘来不及反应，就对上了墨染嘲讽的声音。

“一个叛徒，颜宗主还如此在意，没关系，我只是借用一下。”

墨染的手像是钳子一样死死地扯住了青莺的手臂，青莺根本无法挣脱，就这样被墨染吸取着灵力。

空中划过一道亮光，须臾之间，里面出来了一个人。

青莺这才被放开，但已经全身瘫软，和那些吸干了精血的人一样，只不过还有一口气在。

墨染邪气的声音响起，“传送阵太耗费法力，我就借一下。”

“你！”

“姐姐别激动啊，”阵发中走出了一个男子，“我这不是来的快，怕你等久了着急嘛。”

“谁是你姐姐！”颜纤尘已经气到了极点，看着不紧不慢走出阵法的周朝，怒声道。

周朝并没有讨口头上的痛快，自顾自说道：“没一起跟来，才不会怀疑到我头上嘛。”

颜纤尘懒得废话，直接唤出了灵潇，可是周朝却突然笑了。

“我的好姐姐，你先别急着动手啊，”周朝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玉佩，竟然就是颜纤尘托疾先生找的另一块。

“你可别忘了，”周朝笑得张扬，“颜子骞还在我手上呢。”

颜纤尘的脸色闻言苍白的可怕，她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了惊慌，“你…你既然已经杀了颜棋寒宁君如，杀了宁老夫人…何必为难不相关的人！”

“不相关的人？”周朝几乎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颜纤尘，你是蠢吗？”

接着，周朝说出了令颜纤尘完全震惊而意想不到的话，周朝的声音满是嘲弄，那种恨意甚至和墨染有几分相似。

“我也是颜棋寒的儿子，但是却成了周暮那个老种马的私生子，在阴暗里苟且着长大，你跟我说不相关？”

谁的…儿子？

周朝是…颜棋寒和宁君如的儿子？

颜纤尘再也掩饰不住她的震惊，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她的种种反应被周朝看在了眼里，周朝不屑的看着她，开口道：“同样是颜家人，凭什么你们有名有姓，我连个私生子都不算，哪个姓宁的老太婆还想趁我没出生就弄死我，他们都活该！”

“…怎么可能…”

颜纤尘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她脑子里全是周朝的话，巨大的冲击不停的吞噬着她所剩无几的理智，她似乎抓住了什么，但又觉得恶心和无力…

为什么从她记事起，有姻缘关系的宁家和孟家就再没了往来？

为什么周朝恨极了宁老夫人？

为什么宁老夫人用留下宁君如的私人物品表达对宁君如愧疚？

为什么颜棋寒和宁君如的关系成了这个样子？

颜纤尘看着地上已经根本说不出话的青莺，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宁君如，她其实…”

是个这样的人吗？

放荡？懦弱？被两个男人玩弄了感情？甚至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清楚是哪个人的？

莫名胃里一阵恶心，以前的宁家以严谨的家风著称，宁老夫人一定逼迫自己女儿打胎过，不知道宁君如是用了什么法子才留下的周朝，可是这样长大的周朝…

颜纤尘突然想到了荒城木府中长大的墨染。

难怪他们会在一起惺惺相惜杀人放火，说到底…他们都是…不被世界欢迎的孩子吧，就像，在芜城长大的自己…

周朝就这样漠然的看着颜纤尘，静静等她自己想通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心里充满了莫名的快意。

他就是见不得颜家这两个剩下的玩意儿好。

连谁的种都不确定，凭什么受尽白眼的只有自己！

颜家不认他，周家那他当下人，那他就自己当家主！

世人看不起他私生子的身份，那他就屠尽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