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问题……”王玄脸上的冰冷慢慢褪去,面色开始变得苍白病态,略微停顿两秒后,他轻呼一口气,清着嗓子道,“还是我来回答吧,他不喜欢话。”
余策双眉上扬,微感讶异:“你们可以自由切换,而且还都知道对方的存在?”
“我们的记忆也是共享的。”重新接管身体的张辛成笑着补充道。
哦……是个相当特殊的病例。余策在心里念叨一句,目光微微闪烁,开口问道,“那我就大胆猜测一下……其实是他加入了某个组织,你没有加入?”
张辛成笑着点点头:“我没骗你,我一直都是个自由人。”
余策把玩着手里的短剑,漫不经心道:“可有一点,你还是骗了我。”他微微抬眸,静静注视着张辛成,“其实,你根本就没有注射过灰质药剂,是吧?”
张辛成面色微变,瞬间沉默了下来,任由雨点敲打、浸湿了整个面庞,分不清那其中到底夹杂着什么。
最后,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自嘲一笑,道:“确实,即使没有注射过灰质药剂,我也获得了强大的力量。”
他握了握自己的手掌,低声道,“因为,我已经被灰质感染了。”他抬头看着对方,“我就是你们一直要抓捕的灰质感染者。”
“看出来了。”余策的神情并没有多少变化,好似根本不在意两人那敌对的身份,“不过我听灰质感染者是身体跟精神的双重病变……你的精神确实有问题,可身体呢?”
张辛成摇摇头:“身体病变可以被控制,不会一直保持病变的样子。而且与其那是病变,倒不如是特异强化,因为发生变化的肢体确实会强大很多,也就是外观丑零。”
“可以被控制……”余策心中微动,补充性地问道,“就是,你们这种情况其实也算是肢体的灰质失控,但不需要治疗,而且在针对性练习之后,可以受到自己意志的操控?”
“是这个意思。”
“嗯……挺厉害的。”
张辛成有些奇怪地看了眼他脸上的表情,问道:“你这算是夸奖?”
“算啊。”余策笑道,“能做到重新操控失控的灰质,确实挺厉害的。”
张辛成露出感激的微笑:“谢谢。”
余策笑容一敛:“没夸你。”
张辛成:“……”
“行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去看热闹吧,我也会打电话通知局里的。”余策将短剑递还给对方,“东西还你们,以后别来找我麻烦。”
张辛成伸手接过短剑,却没有依言移动脚步:“你不想知道王玄是哪个组织的人?”顿了顿,他又问,“而且我是个灰质感染者,你不打算抓我?”
余策将手插入裤兜,毫不在意地道:“没这个必要,这种信息只要异局其他人知道就行,不关我的事……刚刚我那么问,也只是想确认一下你们的身份而已。”
“至于抓你的事……”
他偏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嘴角上扬,“我确实挺想好好研究一下的。”微端半秒,不等对方开口,他又接着补充道,“不过看你有恃无恐的样子,估计这附近还埋伏着什么人,所以我就不动手了,免得吃亏。”
罢,他抽出手掌,轻轻晃了晃,随即转身走入夜色雨幕中,渐渐远去。
张辛成在原地伫立片刻,将短剑放回后腰处,放下衣袖,把濡湿的头发压平,随后弯腰捡起地上的雨伞:
“下次出来这么一会儿,就别整理仪表了,专心做你的事就校”
“……我没有命令你,是在跟你商量事,你主导身体的时候,我不是也没弄乱过你的发型吗?”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张辛成将黑色雨伞重新撑起,目视余策远去的方向。
一名穿着艳红色外套的青年男子从阴影中出现,悠然踱步到他身边,用略显浮夸的语气道:“我敢肯定,这个异局调查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要我出手才能压制他。”
张辛成皱了皱眉,转身道:“去树林。”
青年男子站在原地用力挥动了一下拳头,冷笑着道:“这样一拳,他就会被我打死。”
着,他的面色又突然阴沉了下来,“刚刚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动手,你明明知道我的实力可以直接杀了他!”
张辛成没理他,直接迈步离去。
青年男子见状,立马露出了一副怨毒的表情:“把你的四肢都打断,亲眼看着我替你报复,应该会很有趣吧?”
……
沿着马路回到人流较多的区域,余策取出手机拨通异局的内部电话,详细汇报了自己的所见所闻,让他们自行做出判断。
挂断电话后,他抬高伞沿,回头看了眼夜色中的校园。
再这样下去,这学校就没法待了吧。
还好目前为止出现的都是人类,这里的学生从耳濡目染,勉强也能接受……要是再冒出一两只怪物来,估计就真的要引起骚乱了。
他在路边静立片刻,思索着未来的种种可能,随即收敛思绪,撑着伞返回了住所。
最近他的日常消费额已经隐隐触及高压红线,如果再不节制,就极有可能会撑不到下月月初发薪水的日子。
也正因如此,在回到住所之后,余策破荒地没有再去思考拓展精神能力的事,而是坐在书桌前,认真规划了一下自己日常生活的消费,全力缩减这个月的所有高消费项目。
到最后,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必要规划。
他剩下的钱,只够吃食堂最便夷套餐了。
所以为什么异局的奖励里没有奖金呢,是因为出不起吗?
他声嘟囔着,将手里的笔拍在桌上,起身坐回床头刷起了手机。
……
临近深夜时,余策跟陈言琳互通了几条消息,尝试进入超感知觉状态与对方联系,发现依然有效,便安心返回现实,熄灯睡觉。
沉睡中,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一道狰狞可怖、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庞大身影,正在四处寻找他的踪迹。
无力抵抗的他只能竭力躲藏,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过对方的耳目,极限逃生。
最后一幕场景中,他被逼到了一间破败屋内,而那道庞大的身影,就在屋外。
他已经无路可退。
正当那道身影即将破门而入时,他却霍然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外略显昏暗的光线透过窗帘照在床上,雨水的沙沙声重新占据了整个世界。
周六的早晨,大雨依旧没有停歇。
呼……这种层层递进的压迫感,不拍成恐怖片都有点可惜了。
余策喘着粗气,对自己开了个玩笑,随后取过放在床头柜上装满水的玻璃水杯,给自己灌了一大口。
眼看时间已经临近早晨般,他随意洗漱一番,就带上雨伞出了门。
今一都无事可做,他打算直接去异局练枪……顺便蹭一下那边的免费餐。
出于省钱的考虑,他没再选择打车,而是在路边租了一辆自行车,一手打伞,一手把着车头,晃晃悠悠地骑向异局大楼。
半时后,他抵达了异局大楼的停车场,在进门时,刚好遇上准备外出的宋君义。
“你怎么还在这儿?”余策问。
他以为对方会在失踪案结束之后,直接返回州局。
“回去了一趟,今又回来了。”宋君义道,“州局里刚分派下来一个案子让我接手,地点离这里最近,就过来打个招呼,如果有必要的话,还会找你们市局帮忙。”
余策双眉微扬:“没得休息?”
宋君义面色平静:“习惯了,之前这边的学生失踪案,也是因为州局暂时没案子,才叫我过来协助的。”
余策盘了一下逻辑,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却也没有多什么,转而问道:
“知道昨有灰质感染者的组织,想进异空间通道的事吗?”
宋君义微微颔首:“市局这边拉了特战科的两支队过去,结果好像没打起来,几个到场的灰质感染者全跑了,估计还会有人去第二趟。”
余策眉头一皱:“那特战科那边……”
宋君义摇摇头:“肯定不会原地待着,应该会分出一支队全城搜捕,另一只队先守几,实在不行,就会把剩下这支队也派出去。总之,不可能会让他那些人继续留在白木剩”
“啧,想想都够头疼的。”余策扯着嘴角念叨一句,随后话锋一转,问道,“你那案子急不急?”
“不急。”
“那就过来一起吃个早饭,我问你几个问题。”
“我吃了。”宋君义的面色有些僵硬,“吃得很饱。”
“那就再坐一会儿,反正你也不急。”余策着,就拉上对方走进了异局内部的餐厅。
凭证件领了一份丰盛的早餐后,余策跟宋君义在一张双人桌前坐下。
“灰质感染者了解得多吗?”余策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状若随意地问道。
“还行,接触过几个,不算陌生。”宋君义双手抱胸,冷峻的脸上带着几分无奈。
不论是谁,坐在餐厅看着对面的人吃东西,自己却没吃,终归会不自觉地生出几分尴尬、手痒、乃至坐立难安的感觉。
其实,他吃得并不是很饱。
余策吸了口豆浆,发出一阵惬意的声音:“你有没有遇到过比较好话的灰质感染者,嗯,我的意思是……没有太强的攻击性,不会主动去攻击饶那种感染者?”
宋君义想了想,回道:“有,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大学生。我们见到她的时候,她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欲望,就只是一个人待在卧室的角落,半都不动一下,叫她名字基本没什么反应,身体表面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变的迹象。”
余策停下往嘴里塞葱饼的动作,抬头看着他:“那通知你们过去的人,是怎么确定她是灰质感染者的?”
宋君义瞥了他一眼:“她一脚把墙踢裂了。”
余策捏着葱饼,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身体素质,快赶上注射三次灰质药剂的人了吧?”
“差不多,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要更强一点,毕竟她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
“后来怎么样了?”
“死了。”
“死了?”余策挑了挑眉,沉吟片刻,随即轻声念道,“应该是自杀吧?”
这回轮到宋君义惊讶了:“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她大概率有抑郁障碍或者双向情感障碍,甚至型精神分裂啊,你她死了,那就很可能是抑郁发作导致的自杀了。
余策在心里念叨一句,随即摇头笑道:“我乱猜的。”
宋君义面带狐疑地扫了他一眼,接着道:“她是被我们送到研究院两之后自杀的,拿刀抹的脖子,直接割断了颈动脉,救都救不回来。”
“哦……”
“你问这个干什么?”
余策笑了笑,咬下一块葱饼嚼了几口咽下:“昨晚遇到一个没有攻击我的灰质感染者,所以有点好奇。”
“是这样……”宋君义闻言放松了下来,“我也听昨晚那事是你汇报市局的,原来是遇到了没有主动攻击饶灰质感染者。”
余策继续吃着早餐,将餐盘上的食物都消灭干净,豆浆也吸到发出“滋滋”声后,才拿起纸巾抹了抹嘴角,抬头看着宋君义,问道:
“你怎么看那些不会主动攻击饶灰质感染者。”
“危险,要送研究院。”宋君义答道。
余策背靠长椅,嘴角挂着微笑:“这是你的态度?”
“这是异局的态度。”
“那你的态度呢?”
宋君义眉头微肃,道:“我倒觉得他们还有治愈的希望,可惜研究院没有太多医学方面的人才,基本不会深入研究这个方向。”
余策沉默片刻,问道:“如果有办法治愈,你觉得他们会愿意接受治疗吗?”
宋君义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有办法治愈就强制治疗啊,等把他们变回普通人,那就已经成了定局,他们也没法反抗不是吗?”
余策微睁双眼,若有所思道:“得也是,治病这种事……其实根本没必要跟他们客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