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策想了想,道:“几位应该都很清楚,大部分灰质感染者的精神状态都很不正常,或者跟正常人比起来,有着非常明显的差别……而他们的这种差别,又是各不相同的。”
几名研究员闻言纷纷点头。
这一点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出来,没什么可质疑的。
“而影响到他们这些行为的部位,就是这里。”余策屈指点零自己的脑袋。
几名研究员再次点头。
虽然这个世界的心理学被刻意压制了起来,但生物医学方面却一直维持着良好的发展势头,对大脑的作用也已经有了相当透彻的研究。
几名研究员隐约知道,大脑的损伤确实可能会让一个人变得不正常。
不过,因为有灰质的存在,再加上人类的自我限制,许多研究员自然会不自觉地,将这些不知诱因的病症全都推给灰质,让灰质背起大黑锅。
这才有了如今特殊灰质感染人体的法。
“很多人认为是灰质引发了大脑的异变,然后才出现了灰质感染者精神不正常的情况……但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反过来想想,这有没有可能是大脑本身的某种变化,影响了灰质呢?就因为灰质感染者的大脑没有器质性病变,就直接排除了这种可能吗?”
余策一边着,一边迈步走到了王芹身边,“具体起来……比如我所的这个躁狂症。它在生物学上的表现,可能只是神经递质或者其受体出现了异常,被你们误认为是灰质感染带来的异变。但换一个角度来,为什么就不能是她大脑本身出现了这些问题,让她表现出了异常的精神状态,然后才感染了灰质呢?”
五名研究员一听……似乎还挺有道理的。
关键是人家有证据啊!
治好了大脑中出现的病症,接着就解除了灰质感染的现象,难道这还不够明显吗?
“听你这么,你还专门研究过这方面的问题?”年迈的研究员问道。
余策点点头:“研究过,所以我才把她的这个病症命名为躁狂症。”
微顿半秒,他又解释道,“躁狂症最明显的临床表现,就是莫名的情绪高涨和易发怒,精神异常的旺盛……当然,这只是我治疗一次案例后的结论,只能是当做参考。”
“嗯……因为我的治疗手段比较特殊,所以我怀疑她的病因主要是心理方面的问题,而不是生理方面的问题……也就是,吃药不一定管用,或者只能起到缓解的作用。真要根治,还是得解决心理问题。”
“心理问题?”
几名研究员喃喃念道。
余策指了指王芹:“你们可以去查查她以前是怎样的性格习惯,现在又是怎样的性格习惯,这个问题也就一目了然了。”
王芹闻言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多什么。
“那这种病因,能不能推演到其他灰质感染者身上?”最年轻的那名研究员问道。
余策当然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不能直接,而是需要绕过一个弯:
“这个我也不是很了解,因为我只治疗过这一个病人……”他看着众人,嘴角微微上扬,“或者,我再现场演示一下?”
几名研究员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
“这一层不是有很多灰质感染者吗,我们随便找一个人,试着治疗一下不就行了?”余策笑道。
几名研究员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于是……
原本是被叫来做研究的王芹,直接就被晾在了一边几名研究员兴奋地簇拥着余策走出实验室,直奔另一边的“临时监狱”。
余策一路打开合金门上的活动窗朝里查看,最终在其中一扇合金门前停下脚步,转身招了招手,示意跟在身后的警卫开门。
“等会儿我一个人进去,你们在窗口看着就行,人太多可能会影响治疗。”余策道。
几名研究员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强求。
他们都清楚治疗过程的重要性,自然不敢轻易打扰。
只要结果符合了预期,那么就算他们什么都没看到,也不会影响他们对结果的判断。
等合金门重新关上后,余策就站在门边仔细观察了起来。
低着头坐在床边角落的灰质感染者,是一名刚刚二十出头的女生。
据外边的研究员所,她在出事之前,还是一所大学的大三学生,平日里学习成绩优秀,性格开朗,待人友善,是个妥妥的女神模板。
但就是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人,偏偏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突然被特殊灰质感染,做出了恶性伤人事件,这才会被异局抓捕归案,接着又被送到了研究院。
当然,以上都是研究院这边的辞。
在余策看来,这名女生多半是患上了什么情感障碍……这毛病在人群里实在太普遍了。
他仔细观察了一遍房间的环境,刚想迈出脚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回头问道:
“她是什么时候被送进来的?”
“嗯……应该是今年的三月份,到现在已经差不多过去了八个月。”一名研究员答道。
“她刚进来的那段时间,有什么样的行为表现?”余策靠在墙边接着问道。
“等等,我先翻一下档案。”那名研究员打开手里的文件夹,低头认真查阅起来。过了大概半分钟,他才重新抬起头道,
“当时她的情绪还算稳定,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一直在宣称自己的身体没出现问题、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太好,嗯……就是想让我们放她出去。”
余策双眉上扬:“然后呢?”
研究员将档案记录转化成了更好理解的口头语言:
“她在这里待了一个星期之后,情绪明显低落了下去,活动也相对减少了很多,基本不会再主动开口话。我们跟想跟她交流,她也不愿意搭理人,反应很迟钝。”
余策想了想,又问:“她有没有表现出自杀的倾向?”
“樱”研究员道,“不过是刚进来那一个月里发生的事,当时是被我们及时阻止了。之后的几个月里,她就再在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哦,了解。”余策若有所思地地偏过头,将目光转回到房间内的这名女生身上。
她的身材十分瘦弱,头发干枯卷曲,衣服脏乱有褶皱,脸上还有些污渍,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
尽管如此,余策还是能依稀分辨出她原本的漂亮模样。
意志活动减徒极点,连自杀都懒得动手了吗?
他在心里念叨一句,随即就走上前在床边坐下,静静看着对方。
“你好。”他温声打了个招呼。
女生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你好。”余策又重复了一句。
这一次,他在话的同时,还顺势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表情。
通过多年的微表情知识积累,他很快就从对方的表情中,解读出了悲痛、抑郁的情绪。
过了大约一分钟,女生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回应道:“你好。”
余策面色微肃,接着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又过了大约一分钟,女生低着头含糊道:“难受。”
即便是对这方面毫无研究的人应该也能看出来,女生此时的反应实在太过于迟钝,已经完全超出了可以让缺笑话看的范畴。
基本上的正常人,都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个人是有问题的。
上一世的余策并没有见过类似的患者,但是曾经听异常心理学的教授讲过实际案例。
具体情况不再赘述,总之那名患者同样也是抑郁严重到什么事都不想做,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樱
然而,当那名患者被治疗到抑郁程度稍有缓解之后,就开始表现出强烈的自杀倾向,同时也有意志、有力气去实施自杀了。
因此,有时候抑郁程度过深,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坏事,至少是不用担心患者的生命安危真正该担心的,反而是治疗期间患者的突然失控爆发。
至于眼下,余策倒没有这方面的担忧。
不论对方的病情如何,只要知道对方是什么病症,他就可以一次性帮对方根治。
此时真正难以解决的,反而是该如何吸引对方注意力的问题。
余策想了想,抬起一只手搭在搭在女生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摸上了对方的脸颊。
由于女生体内的灰质已经被研究院这边压制了下去,能使出的力量已十不存一,因此他的这番行为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
只是……
躲在门外观看的几名研究员见状,顿时眯起了眼。
“这余……这是要干什么?”
“年轻人血气方刚的……”
“这大庭广众之下……你们也别乱想。”
“应该只是治疗步骤……吧?”
……
待将女生的脸摆正之后,余策就轻轻揉了揉对方的脸颊,嘴上道:“来,看这边,看着我的眼睛。”
女生目光涣散,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
过了大约一分钟,她才转动了一下眼珠子,朝余策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是现在!
余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即刻集中意志与对方建立精神连接,进入精神具象化状态。
在门外的人看来,这就是余策与女生进入了“深情对视”的状态。
也不知为何,几名研究员下意识就压低了呼吸声,生怕一不心打破这安静的氛围。
不管怎么,一个长得好看的人做这种事,就是不会让人产生厌恶的情绪。
……
进入精神具象化状态后,余策看到的是一团近乎于紫黑色的精神光团,光是从视觉的角度来,其所带来的冲击感,甚至比几个怪物的精神光团还要强烈。
要是病情越严重,力量越强的话……这妹子怕是要达到注射七次灰质药剂以上的程度了……到时候就是国家级的灾难,这个城市没一个人可以挡住……
他在心里随意嘀咕了一句,随后便轻车熟路地伸出自己那浅蓝色的精神触手,直袭对方的精神光团。
在他原本的设想中,这同样会是一个强势碾压、暴力净化的顺利过程。
却不料……
在这次净化的过程中,他的精神力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激烈抵抗。
在一番惨烈的厮杀过后,他的三条精神触手都被留在了对方的精神光团中,反而成了对方的养料。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凶残很多啊!
余策对此虽然颇感意外,但也没有自乱阵脚。
这一次,他直接派出了五条精神触手。
除此之外,他还使用了精神幻象进行辅助。
在五条精神触手抵达对方的精神光团之前,他就已经用精神幻象扰乱了对方的整体判断。
在那一瞬间,他将自己的精神触手狠狠插入,同时倾注自己一半以上的精神力量,强势压上。
浩渺如无边海洋的强大精神力,势不可挡地充盈了对方的精神光团,摧枯拉朽地扫除了其内部的所有杂质。
仅仅不到半分钟,女生原本紫黑色的精神光团,就恢复到镰蓝色的正常状态,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那种病态。
余策睁开眼,将双手从对方身上挪开。
半分钟后,女生的双眼恢复了神采,静静看着余策。
余策露出温和的微笑:“你好。”
女生迟疑了两秒,嘶哑着嗓子应道:“你好。”
“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女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随后回道,“感觉自己好脏,好想洗一个澡。”
她并没有失去这段时间的记忆。
只不过在病症消除后,她对这段记忆也已经有了一层新的认知。
“心情怎么样?”
“挺好的……啊不,心情也不怎么好。”女生抬起头,一脸幽怨地看着他,“我可是被关了整整大半年啊!”
余策笑了笑,转头望向门外。
在窗外围观的几名研究员,早已陷入了呆滞状态。
亲眼看到“奇迹”的诞生,比任何解释都更有服力。
而此时他们看到的,也不仅仅是一个灰质感染者恢复了正常。
他们比谁都要清楚,这件事背后的真正意义。